第302章 · 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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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是虫谷的禁忌之谈。
  陈简心领神会,没再询问。他瞥了眼扑腾的蝴蝶,收敛了心中的不满。
  长颈锯锹的腿力了得,他在林间飞速奔跑,像一只狂奔的袋鼠,每一步都又高又远,鬼虫赋予的感知力量让他能有惊无险与障碍物擦肩而过,陈简感觉像在坐过山车,身体在不断失重的颠簸下抵达了垂直峭壁。
  次谷就在上方,这里并非陈简下来时经过的地方,而是正好相对的南面,峭壁上长有丰富的植株,大概是因为太阳在更偏北的轨道上运转。
  陈简抬头望去,峭壁在月光下凹陷出许多深灰的影子,定眼一看才发现,都是些天然形成的横洞,洞口有大有小。小的可能连拳头都无法伸入;大的则有两个人那么高。
  “我们到了。”长颈锯锹说着,同时发动鬼虫和泽气的力量,轻松地踩上了垂直峭壁,目标明确地走向密布洞穴之一。
  他跳入深洞,寒冷的空气顿时吹拂全身。
  “她就在里面。”
  陈简问道:“她是你什么人?夫人?长辈?”
  “不,”他摇头,露出饱含温柔的笑意,“是我的女儿。”
  女儿?
  陈简听到了天方夜谭,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小孩会是什么样子?而且他为什么把女儿放在这种地方?孤零零、寒冷的洞穴里。
  “这里比较安全。”长颈锯锹自发回答道,“无论是次谷还是虫谷,里面都有太多危险的东西,炼虫师也好、鬼虫也罢,都威胁着她的性命。这是虫谷里最安全的地方。鬼虫大多惧寒,而且是峭壁之中,不方便停留。”
  提到鬼虫惧寒,陈简马上感受到一股凉意。
  按道理,有泽气护体的他不会因这种程度的冷气而发抖,可他确确实实地哆嗦了一下。
  是因为鬼虫吗?
  他心想:谷主无法监视北方,是因为蝴蝶无法越过南北的分界线?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企图用泽气温暖躯干。
  不过徒劳一场,如今的他不再是个体,精神和物质都神奇地与蚁群联结,蚂蚁会感到寒冷,寒冷也会传导到他的身上,他无法避免,除非能分散泽气,保护所有蚂蚁——这有些强人所难了。
  长颈锯锹继续背着陈简,步入深邃山洞。
  洞**部构造并不复杂,不过是几条相互分差的死胡同并在一起,只要稍用泽气探索就能找到仅存的通道。墙壁都是冷峻的泥石块,
  长颈锯锹对这儿再熟悉不过,恐怕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女儿的藏匿之处。他迈出轻快的步伐,趴在他背上的陈简都能感受到这份喜悦。
  “你平常多久见她一次?”
  “每隔两三天。”他说道,“探索地洞的时候没法抽身,只能如此。”
  穿过分叉口,陈简感受到一股暖流。没过多久,他看到了沿着洞壁生长的紫红色藤蔓。苍凉的洞穴顿时充满生机。
  很显然,长颈锯锹的女儿就居住在里面。
  “这些藤蔓是你种的?”
  “没错,这样暖和点。”
  陈简沉默了半晌。他不太清楚藤蔓会不会导致洞穴坍塌,但正常来说,这么做的风险相当之大,他犹豫要不要警告长颈锯锹,不过对方先开口。
  “她有些怕生,我先把你放在这。”
  “我说,”陈简抬起头,“你为何要让我见你女儿?我们……才刚刚认识。”
  长颈锯锹好像听到了荒唐的笑话,他讶异片刻,凝视陈简许久后笑道:“没什么别的原因,我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人。”他转身挥手,走进深处。
  “好……”陈简满脸愁容。
  一个乐天派,这样的人为何会被打入炼狱?
  经历了疯子的背叛,陈简完全无法信任这种笑嘻嘻的家伙。
  谁知道他的笑里藏了多少把刀?
  不过对方愿意带他见女儿,这是否相当于主动把软肋暴露?
  陈简宁愿相信长颈锯锹。他不想做冷血的人,但内心深处依旧保留了一点点挥之不去的警惕——他有些厌烦现在的自己。
  他想看看长颈锯锹的女儿,又有些害怕。
  万一她是个长得跟虫子没什么两样的怪物,他该如何面对?
  很快,他就听到长颈锯锹的亲和语气。
  从他嘴中发出那种声音充满违和感,但从一位父亲口中说出,则显得相当自然。两个不太相称的性格竟能巧妙和谐地出现在同一人身上,陈简不仅感慨亲情的伟大。
  他想起和自己同居的那位女性。她是谁呢?是自己的妻子?同事?普通朋友?
  现在能搞清的是,他有一份非常稳定且高级的工作,所在的公司也财大气粗。他以为记忆会进一步回归,可费尽千辛万苦,还是无法踏出深黑无尽的走廊,世界好像在那里被切断了,他走不出公司,记忆就回不到家中。
  他必须找到离开那间办公室的方法。他知道,有时候人的记忆跟侦探小说没什么区别,一旦找到关键线索,后面的事件便会顺其自然地触发。问题关键在于,线索藏在什么地方?
  办公室?只能是办公室里了。他遗漏了某个物件、或是一段话、一个字……
  电脑密码?
  他眉头紧锁,连自己的生日都无法想起,如何推断密码?
  “来,瑞儿,带你见见新朋友。”思索时,长颈锯锹已带女儿走出了洞穴深处。
  陈简深吸口气,暗自发誓,无论出现怎样的妖魔鬼怪,他都会泰然相待。
  一重一轻的脚步前后踏出,长颈锯锹怀中抱着一个很小的身形,和壮硕无比的他一对比,他的女儿显得更小了。她趴在他的胸口,背对陈简。
  陈简抿了抿嘴巴。
  就目前来说,她看上去很正常,没有长角;肉嘟嘟的腿能正常活动——不像自己;乌黑(大概是乌黑)秀发的长短恰到好处,发间也没爬虫豸;肤色是健康的粉白。
  “喏,下来。”
  女儿不情愿地挪动身体,松开紧箍长颈锯锹的双手,从他身上滑了下来。
  她慢慢转身——
  一声尖叫打破了夜的宁静,振聋发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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