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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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这般炎热,到了午后便是这般困倦,恨不得待在殿里扇着风不出门。
  早知便不出门了,都怪我宫里的这两个急性子的丫头,非说这宫里的妃嫔都来探望陈妃娘娘了,若是我不来,便是失礼,会落人口舌,我还未睡醒便赶着我出门。
  叶诏音撒娇似的挽着夏秋潋,埋怨着身后那两个正翻着白眼的宫女。
  两个小宫女撇着嘴互相对视一眼,眸中都是恨铁不成钢,她们这娘娘,日日不想着争宠去各宫里调戏娘娘宫女便罢了,还这般不顾正事,若不是她们机灵跟在她屁股后面积催促警醒,怕是她们家这娘娘误了多少事。
  叶诏音正拉着夏秋潋催着她走时,殿里突然走出一行人,提着诊箱的两个太医与几个宫女垂着头匆匆走了出来。
  就剩两位娘娘了,陛下吩咐了,陈妃娘娘清醒多了,若是娘娘们还在,便进殿去瞧瞧吧,也好安心。
  跟在陛下身旁的太监随着太医一同出了门,见殿前就剩下夏秋潋和叶诏音,便将陛下的话照实宣告了。
  进了殿,叶诏音才老实了不少,与夏秋潋并肩一同往陈妃娘娘的寝宫里走去。
  在太监的领路下,夏秋潋和叶诏音进了敞开房门。
  屋内就站着几人,一身龙袍的燕皇端坐在桌边,两旁站着两个年老的嬷嬷和两个战战兢兢的小宫女。
  而燕挽亭则是坐在床榻边,一个披散着长发面容苍白的柔弱女子正乖巧的依偎在她怀中,她一手端着一碗药汤,一边拿着玉勺递到女子唇边。
  表姨娘,这药终归是要喝的,喝了药你身子才能好,等你能下地了,我再带你去放风筝。
  燕挽亭低沉的声音温柔而宠溺,在夏秋潋耳边响起。
  这药好生苦,本宫喝不下。
  陈妃娘娘虽是燕挽亭的表姨娘,又是燕皇的妃子,辈分比燕挽亭高,年纪瞧上去却与燕挽亭差不多大。
  许是常年病弱,她眉目间是惹人心疼的柔弱,白皙的面容精致的如画中人,就这般依偎在燕挽亭的怀中,似个易破碎的瓷娃娃一般,声音细软清脆,带着几分娇柔,她微微皱眉偏头避开燕挽亭喂到嘴边的药汤。
  第30章 麦芽糖!
  挽亭,你瞧瞧你这表姨娘,不肯给太医瞧,药也不肯吃。就是朕劝她,她也不听,非要等你来哄她,才肯给太医把脉。燕皇放下茶盏,苦笑着摇了摇头,语气虽有些无奈神色却欣慰。
  月初是在皇后病逝那年入的宫,那时他一心中只有逝去的皇后,悲痛欲绝之下咳出血,在床上病重许久,膝下一双儿女也不曾照顾过。
  幸得月初在,细心的照料着他们。
  长陵那时已十来岁,又是男子汉倒不需怎么照料,只是挽亭才六岁,皇后在时宠的很,很是依赖母亲。
  皇后走后的前几月,她到了夜里就哭着要找母后,每回都是月初去她殿里抱着她哄着她才肯睡。
  挽亭的衣食起居,皆是由月初亲手照料。
  需知,那时月初刚入宫不过才十五六岁,自己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少女,便要照顾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可知有多辛苦。
  好在挽亭乖巧,月初没照顾几年,便懂事了许多。
  长大后,与月初也甚是亲密。
  只是挽亭大了懂事了,月初却愈发像个孩子了,反倒要燕挽亭照顾了。
  她身子弱,时常染病,又不喜喝药不喜瞧太医,每回非要燕挽亭来她殿里哄孩子一般哄上一会,才肯让太医把脉,药汤也要挽亭亲手喂才肯吃。
  父皇,表姨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年纪越大越像个孩童,非要人宠着。
  燕挽亭挑唇笑着,一边与燕皇回话,一边小心翼翼的给怀里的陈妃娘娘喂药,眉眼温柔宠溺。
  你这可是嫌我烦了,你幼时可比我闹腾的很,喂你药你还爬到树上去不下来,我每回不是唤一群宫女太监爬上树去抓你下来。陈妃娘娘从燕挽亭怀中抬眼,娇弱苍白的面容含着几分娇嗔,一双让人惊羡的漂亮眸子带着笑意看着燕挽亭,声音软软糯糯,似小猫呓语一般。
  哈哈,这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挽亭你若是敢嫌你表姨娘烦,朕可就要罚你了。
  燕皇捋着胡子哈哈大笑。
  父皇,女儿若是禁足了,谁来给表姨娘喂药,难不成要父皇来吗。燕挽亭凤眸一敛,与燕皇说话时,倒有几分撒娇似的亲昵。
  有你照顾你表姨娘,朕可是能放一万个心,既月初身子无大碍,朕便先走了,还许多奏折未批阅。
  燕皇笑着站起身,招手唤了那站在一旁的夏秋潋和叶诏音。
  两位爱妃,你们来了,便也与月初说说话,她日日待在这寝宫里头,想必也烦闷的很。
  夏秋潋和叶诏音恭敬的低头应下,便行礼目送着燕皇领着太监离去了。
  燕皇与陈妃娘娘公主说话时,她们也插不上嘴,如今燕皇一走,叶诏音便笑嘻嘻的往床榻便走了两步。
  叶诏音就是与陈妃娘娘关系也是不错的,燕皇一走,她便开口玩笑般道。
  殿下果然只有待在月初姐姐身边时,才这般乖巧温柔,殿下平日里待我们可是嫌弃的很。
  哦我待你还不好吗,我又是何时嫌弃过你。
  燕挽亭挑眉,似笑非笑的瞥了叶诏音一眼,目光才轻飘飘的落在了一旁的夏秋潋身上,那漆黑的眸子似刚刚点燃的烛火一般,亮了许多。
  诏音妹妹就莫要取笑小亭了,她脸皮薄,一会又该闹性子了。陈妃娘娘微微低垂眉目,轻轻一笑,精致清丽的面容苍白的惹人心怜。
  殿下也就在月初姐姐面前脸皮才薄,对着我们时才不是这般,今日醉酒时还搂着人不肯松手呢,拽也拽不开。
  叶诏音瞧着燕挽亭,胆子极大的调笑着。
  搂着人不肯松手。陈妃娘娘楞了楞,眸子有片刻的失神。
  对啊,就是搂着秋潋妹妹,身上的汗蹭了人一身,还非要睡秋潋妹妹的床榻,不然就一直闹个不停。
  叶诏音拉了拉一旁夏秋潋的衣角,示意。
  原来是献妃啊,上回妹妹来请安时,本宫正好不适,未能好好招待献妃妹妹,倒是本宫失礼了。
  陈妃娘娘从燕挽亭怀中微微起身,燕挽亭连忙伸手,手掌轻轻的贴着她的腰,轻轻扶起她。
  娘娘身子不适自是需修养的,怕是秋潋上回打扰到娘娘了。
  夏秋潋面容淡然落落大方又不失恭敬,一身素白描着银丝的宫裙,身形清瘦修长,高贵中透着丝丝清冷,让人瞧了一眼,便再也无法挪开目光。
  上回没瞧清楚献妃妹妹面容,没想到妹妹竟这般貌美,倒是让本宫自行惭愧了。
  陈妃娘娘瞧着夏秋潋,唇边笑容轻柔,面上有几分欢喜。
  秋潋可不仅貌美,她还是姜国棋术国手,我见她时也是惊为天人。
  燕挽亭在一旁笑着道。
  陈妃娘娘面上神色一愣,但转瞬便恢复了温柔笑意,她又瞧了夏秋潋几眼,才偏头看着燕挽亭。
  本宫倒是未曾听过你这般夸赞过一女子,想来小亭定是很欢喜献妃妹妹。
  我自是欢喜秋潋的,一心想要与秋潋结交,倒是秋潋性子冷,我一厢情愿的凑过去,怕是秋潋嫌我鲁莽了。
  燕挽亭大方的承认,望着夏秋潋的一双狭长凤眼闪着温柔的亮光。
  秋潋怎敢嫌殿下,得殿下青睐,秋潋高兴还来不及。
  夏秋潋垂头,从进寝宫起,她便再无看燕挽亭一眼,她清清淡淡的恭维一句,面容神情却依旧清冷。
  燕挽亭望着夏秋潋,正欲开口,怀中的人便轻轻一动,轻轻拉了拉她的袖角。
  小亭,药凉了,我嘴里苦的很,也喝不下了,你唤人端下去吧。
  嗯。燕挽亭看着手中那碗里的药汤的确是凉了,便招手唤一旁的嬷嬷过来端走。
  嬷嬷一把碗端走,燕挽亭便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香袋,从里头倒出两颗圆润泛着香味的糖仁。
  嘴里苦就含着。
  燕挽亭捡起一颗糖,轻轻递到陈妃娘娘唇边。
  陈妃娘娘轻轻一笑,欢喜的微张唇瓣含着了燕挽亭指间的那颗香甜的麦芽糖。
  小亭身上怎的总是带着麦芽糖。
  唇中那泛着丝丝甜味的糖仁,把苦味冲淡了不少。
  每回表姨娘吃完药都嫌弃苦,不喂你两颗糖,你这眉头就一直皱着,身上时时备着才好。
  燕挽亭望着陈妃,软软的挑唇一笑,格外的乖巧宠溺,眸中的温柔笑意仿佛要溢出来了一般。
  夏秋潋轻轻抬头眸光在燕挽亭身上掠过,唇抿紧了一些。
  前世,燕挽亭身上也总藏着一小袋麦芽糖,但又从未见她吃过,夏秋潋未问过她,她也不曾说过为何。
  到了现在,她才知晓,原来是为陈妃娘娘备着的。
  燕挽亭她,待陈妃娘娘时的温柔竟不输与待她,甚至比待她时,多了几分自然亲昵。
  第31章 生母?
  到了用晚膳的时辰,夏秋潋和叶诏音这才告辞离开景怡殿,临走时燕挽亭扶着困倦的陈妃娘娘躺下了,原本也是想随她们一同离开的。
  但燕挽亭怕等她走了,陈妃娘娘又不肯吃药,便要留在陈妃娘娘的寝宫等她醒来吃了药才离去。
  夏秋潋要离去时候,燕挽亭依在门边笑望着夏秋潋,狭长的凤眼在刚刚点亮的烛火下,闪闪发光。
  我酒量浅,今日多饮了两杯便醉酒了,若是有什么地方唐突冒犯了秋潋,也望秋潋莫要见怪才是。
  夏秋潋抬眼,瞧见一脸深意的燕挽亭,心中了然燕挽亭话中之意。
  今日燕挽亭的冒犯的确是惹的她有些不悦,此时燕挽亭旧事从提,让她心底竟有几分委屈。
  殿下既知道自己酒量浅,日后便莫要贪杯了。
  夏秋潋面容清冷,抬眼直视着燕挽亭的眸子。
  燕挽亭敛着眸子避开了夏秋潋的目光,低着头挑唇有几分惭愧的轻笑道。
  秋潋说的是。
  夏秋潋与叶诏音并肩告辞离去时,燕挽亭并未进房,仍旧站在门边一直目送着她们的身影慢慢消失。
  燕挽亭靠在门边,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思忖的皱着眉头,眸子在烛火下忽明忽暗。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燕挽亭并未回头。
  小亭,你在瞧什么。
  刚刚躺下的陈妃娘娘不知何时下了床榻,一步一步的走向燕挽亭,许是身子虚弱,她走的极慢。
  瘦弱的身上竟披着一件外衣,精致的面容苍白娇弱,望着燕挽亭的背影,眸中一片深切温柔。
  没瞧什么,只是想着过两日皇兄就要从青州回来了,心中有几分期待。
  燕挽亭回身笑着走到陈妃身边,伸手搀住了摇摇晃晃的她。
  是啊,长陵此次去青州赈灾,一去便是一月有余,莫说你我也有些挂念他。陈妃轻笑着抬眼,眸子晶亮的望着燕挽亭的面容,伸手轻轻抓住燕挽亭搀扶着她的手臂。
  表姨娘还是回床榻上躺一会吧,我唤刘嬷嬷去把晚膳端来,吃些东西再把药喝了。
  燕挽亭不动神色的挣脱陈妃抓着自己的手。
  陈妃瞧着燕挽亭唇角那温柔又有几分疏离的笑,楞了楞。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小亭这些日子仿佛变了许多,是长大了吗,待我也不如从前亲密了。
  陈妃娘娘说着,唇角的笑意有几分苦涩。
  表姨娘怎会这般想,母后她走的早,我自小就是表姨娘照顾大的,在挽亭心中早就把表姨娘当做生母了。
  燕挽亭恳切的看着陈妃,眸子认真,她说的动情神色也恭敬。
  可陈妃还是黯淡的垂下了眼,伸手有些恍惚的抚上了自己的面容,不知为何她有几分失落。
  生母?我如今已这般老了吗。
  表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心中将你当做生母,又不是说你老了。你瞧瞧那铜镜,我们二人站在一起,可不是像一对姐妹吗。
  燕挽亭轻笑着安慰似的抓着陈妃娘娘的肩,将她转向房中妆台上那一块铜镜。
  镜子里隐约倒影着两道靠在一起的身影,
  陈妃呆呆的看着铜镜中的燕挽亭,看着她那白皙精致的面容,那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温柔笑意,看着她轻轻的揽着自己依偎在自己身边,这才轻笑出声,笑道。
  不知为何,明明小亭已经长得比我还高了,我心中还是觉得小亭是那个我不给唱歌不抱着她,就不肯睡觉的小顽皮。
  靠着燕挽亭的女子瘦弱娇柔,面容虽苍白却也矜贵美丽。
  在表姨娘心中我永远是个孩子,在我心中,表姨娘不是生母却胜似生母。
  陈妃几乎将身上所有的重量都依靠在燕挽亭身上,她太过清瘦虚弱了。
  燕挽亭一提到生母二字,陈妃便闭口不言了,眼角的笑容也惆怅了许多。
  表姨娘,你若是在床榻上躺久了有些闷,我便扶你出门走一走散散步,一会回来再用晚膳也好。
  燕挽亭见陈妃不言语,便岔开话题。
  也好,我许久未曾出门了,出去走走也好。
  陈妃点点头,微闭着眼轻轻靠着燕挽亭,任她搀着自己往外走。
  青鸢和绿阮提着灯笼在两侧引路,昏暗的烛火照亮了前路。
  夏秋潋一直默然无语的走着,叶诏音在她耳边不知再与她说些什么,她一句也未曾听进去。
  只是想着心中的疑惑。
  因前世她并无心去关注燕挽亭和陈妃娘娘,那时她所知的,便是燕挽亭和陈妃娘娘关系亲厚,便再无其他了解。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有心去留意,她竟发现陈妃娘娘对燕挽亭的态度有些异样,那般的依赖那般的亲昵。
  陈妃娘娘身子一直不好,常年躺在床榻上,夏秋潋知道燕挽亭每日都会雷打不动的到景怡宫去探望陈妃娘娘。
  只是前世她入宫三年左右时,陈妃娘娘就突然病逝了。
  夏秋潋记得,那时燕挽亭悲痛万分,月余便瘦了许多,面上的笑不再轻快温柔,总带着几分悲痛,夜里睡在她寝宫时,半夜她醒来胸前的衣襟都会被燕挽亭的泪浸湿。
  那段时日,燕挽亭甚是依赖她,几乎与她形影不离,夜里不抱着她便睡不着。
  夏秋潋一直以为,于燕挽亭,陈妃娘娘便如同生母一般,陈妃娘娘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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