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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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可能因为周澈要过来吃晚饭。
  其实他没法理解,像林苑这种活了数百年的妖怪为什么也会像人类一样,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寄予旁人。
  几百年前世这样,几百年后还是这样。
  到了!
  林苑车停进院里,周吝推开车门下车,突然扭头。
  回来了?周澈穿着一身简单的家居服,笑着从屋里出来,还以为你们要在外面吃了才回来,正准备叫外卖。
  他说完,格外自然地接过林苑手里的袋子。
  林苑笑了笑,也不推拒:我买了鱼,待会做你爱吃的西湖醋鱼,说完,回头看了周吝一眼,再做一道小吝爱吃的东坡肉,怎么样?
  两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周吝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他拎着自己的睡衣,目不斜视从周澈身边走过:我去放东西。
  周吝记忆里没有多少与周澈单独相处的画面。
  所以当他从楼上下来,发现林苑正在厨房做饭,周澈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瞬间想要转身回去。
  偏偏林苑从厨房探出头:小吝,陪你爸爸看会电视,菜马上就好!
  周澈注意力在电视上,空出一只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周吝往他手指的地方看了一眼,踩着拖鞋走到沙发最远处,坐了下来。
  电视里正在重播本地新闻,周吝前一日看过,十分无聊,周澈却看得津津有味,就仿佛忘了身旁还有个人存在。
  他或许只是对周吝无话可说,就像周吝也没有什么想跟他说。
  周吝盯着电视看了一会,思绪不自觉飘散。
  如果是对正常的父子,这种时候会做什么?
  比如,那对狮妖父子?
  林苑平日家务做得并不多,却有一手好厨艺,独自一人在厨房忙活了一会,香气就慢慢扩散开来。
  电视里的新闻刚好播完,周澈丢下遥控器,洗了手坐在餐桌前:小吝,过来吃饭。
  周吝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厨房,帮着林苑把剩下几道菜端上了桌。
  三人围坐在餐桌前,看起来就像是一家三口阖家团圆,周吝却只觉得别扭。
  他虽没见过,却也知道,这不是这世上正常家庭的模式。
  鹿台山的事儿都解决了?林苑心情仍旧很好,一边吃饭一边跟周澈闲聊。
  熊妖的家人今天来认领尸体了,后续还要继续调查缉拿凶手。周澈说完,又摇头,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太大了,几百年没出过这样的事情,必须尽快抓到凶手,给妖族交代。
  林苑跟着叹了口气:好端端地发生这种事。好像禁地被破之后,突然就不太平了。
  周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都会解决的。
  说到这儿,他看了周吝一眼:也不都是坏事,最起码小吝可以好好休息一阵,还能回来陪你住一段时间。
  周吝一直在安静吃饭,没想到话题还是引到自己身上。
  他咽下嘴里的饭,放下筷子:我明天要走。
  周澈的筷子停在半空,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去哪?
  找东西。周吝扭头,避开林苑看过来的视线,我吃完了,上去休息。
  说完,不等他们两个回应,径直上了楼。
  他没回房间,而是顺着楼梯直接上了天台。
  时间还早,太阳没落山,坐在天台顶端刚好能看见正西垂的夕阳。
  周吝看了一会,抬手遮了遮眼睛,化回兽型伏在地上。
  他方才说离开是为了找东西也不完全是借口,他的确丢了一样东西禁地结界被破那天,他随身带了几百年的短剑不知所踪。
  那短剑是他还没出生的时候,林苑的父亲,他那位不曾谋面的外祖父专门找妖族一个著名的铸剑师所铸,只可惜,还没等到周吝出生,外祖父就陨落了。
  周吝甩了甩尾巴,把脸埋进腹部的绒毛里。
  到现在他还是不太清楚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本在树上睡觉,突然之间乌云蔽日地动山摇,原本固若金山的结界突然破开,被禁锢了成百上千年的妖怪们争相出逃,禁地往日的安宁不复存在。
  树
  周吝抖了抖耳朵。
  禁地之中有一棵千岁有余的棠梨树,生在禁地,吸收天地灵气有了灵识而成妖,禁地于其他妖怪来说是牢笼是避难所,于他却是赖以生存的家。
  他在禁地之中生活了上千年,对禁地中的一切了如指掌。
  周吝皱着眉思考了一会,抬头发现天色愈发阴沉起来。
  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一大片突如其来的乌云遮蔽了天空。
  天阴了,马上要下雨了。
  步衡从窗外收回视线,往沙发上看了一眼。
  夔牛先前说自己解除了封印并不会再失控的话显然不靠谱,从烤肉店出来,还没等步衡问接下来的打算,他就控制不住化回原形,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幸好从那家烤肉店出来是一条偏僻的巷子,四周没有路人。
  步衡来不及犹豫,只想赶在有人出现前把夔牛带走。
  俊俊,他扭过头,过来搭把手。
  郎俊俊从小就是个人来疯,如果只有步衡在,他还能安安分分地吃完这顿饭,偏偏多了个夔牛,最开始还只是抢肉,后面干脆拼酒,把夔牛喝回原形,自己也没好多少,歪歪扭扭地从烤肉店出来后,靠着路边的电线杆发呆。
  听见步衡的声音,他直着眼睛愣了一会,目光慢慢聚焦在地上的夔牛身上,歪头看了一会,突然嘿嘿笑了两声,也化回原形,凑到夔牛身边找了个姿势躺好,跟着进入梦乡。
  步衡:
  他沉默了一会,在由着他俩自生自灭上社会新闻之后一个被扒皮做鼓、一个被亲爹打断腿,和浪费一点灵力带他们回家然后一宿不安宁中选了后者。
  听完来龙去脉的步寒踢了踢夔牛,对方兀自睡得安稳,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喝了多少?步寒闻了闻空气里萦绕的酒味,问道。
  步衡满脸不高兴:两瓶,啤酒。
  夔牛当年躲进禁地很是明智,不然蠢成这样最后也是被剥皮做鼓的命。步寒笑了起来,看向已经滚到地上的郎俊俊,俊俊呢?
  半斤八两。
  步寒揉了揉郎俊俊毛绒绒的脑袋:今天你郎叔叔在家,他这么醉醺醺回去得被收拾了。
  那正好,步衡一脸冷漠,让郎叔叔打断他的腿,换几天消停。
  我还真有点怀念小时候俊俊淘气被你郎叔叔揍,哭着求我找元老会把他爸抓走的场面。步寒摸了摸下巴,抬头发现步衡仍皱着眉头,笑着拍了拍他,带都带回来了,就放这儿吧。睡一觉而已。
  步衡应了一声,揉了揉眉心: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今天捡了大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步衡:交友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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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窗外又是熟悉的狂风骤雨,电闪雷鸣,当然,室内也不安生。
  并排睡在客厅地上的灰狼和夔牛的呼噜声此起彼伏,甚至一度超过外面轰隆的雷声,让步衡恍惚自己是不是已经聋了。
  步寒丝毫不受影响,跟步衡又聊了一会就回了房间,没多一会也传出呼噜声,将二重奏直接升级为三重奏。
  步衡洗漱之后歪在床上玩了会手机,听着外面的雷声和呼噜声毫无睡意,索性起身从床头柜里摸出写生本。
  在公司楼下见到那日,他便将夔牛也画了下来,不管是妖身还是人形都惟妙惟肖。
  右下角的注释简单写着:上古妖兽夔牛,姓名未知,不太聪明。
  步衡提笔在后面补了四个字:酒量极差。
  写完之后,他随手往前翻了一页。
  正好是那只落水睚眦周吝,步衡看了一眼原有的注释,默默提笔划掉,在下面重新写道:睚眦周吝,性格暴躁,好勇喜斗,脾性确实不讨喜。
  写完之后,他看了看先前画下的那只巨大妖兽虽然这就是他见到的周吝,却并不是睚眦的原身。
  白天郎俊俊说,睚眦的原身是龙首豺身?
  虽然没有参照,步衡突然想画画试试。
  他找了张纸,随手几笔画出一只巨大的豺身,稍有些许迟疑。
  当世龙族所剩不多,除了龙君周吝一脉,多隐居避世,极少露面。龙君周澈虽然极有名望,经常出面处理妖族中的大小事,却从不以妖型现身。
  所以步衡从未见过龙族真身,有关龙族的全部印象也都来自于妖族传说以及人类的各种画作。
  他咬着笔想了一会,先画出一对龙角,又用寥寥几笔勾勒出头部轮廓,接着是口鼻耳和须髯,最后是眼睛。
  周吝浑身上下最不像龙族的地方,正是那双眼睛。
  眼珠黝黑有神,目光炯炯却又总带着难以掩饰的凶光。
  那是独属于豺族的眼神。
  你在画画?
  房间内突如其来响起另一人的声音,步衡一惊,笔尖穿透纸张,留下一长道的划痕。
  他抬起头,对上自己刚刚画完那双眼睛。
  周吝穿一身黑色T恤搭长裤,从外面的狂风骤雨中进来,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一头长发高高束在脑后,发梢滴着水,落到干净的地板上,汇成一小摊积水。
  步衡面上的茫然散了干净,盯着那小摊水皱起眉头,眼角眉梢都写着不满。
  对方溢于言表的嫌弃让周吝十分不爽,他倚在窗边,抱起手臂,目光从步衡脸上转到他手边的画纸,微微眯眼。
  步衡察觉他的视线,将那张薄薄的纸攥在掌心,直接化为灰烬。
  灰烬准确地飘进垃圾桶里,他拿出湿纸巾擦了擦手,才抬头看向周吝:你是不是有病?
  周吝:什么?
  他瞪起眼,整张脸黑了下来,还没等还口,步衡补充道:不是骂街,我是说生理上,当然,也可能是精神上。不然我找不到你三番两次半夜三更私闯别人家的理由你总不会告诉我你今天是来避雨的吧?
  周吝愣了一下才完全理解对方的嘲讽,这一瞬间让他输了气势,只能盯着眼前这小妖怪,半天没说话。
  见周吝沉默,步衡稍迟疑:你是在想去哪看病,要推荐吗?
  周吝:
  这小妖怪穿着一身柔软舒适的家居服,刚洗过的头发软趴趴的,外表看起来乖巧听话,怎么一张嘴这么讨厌?!
  有水滴顺着发丝流到脸上,周吝胡乱抹了一把,指了指步衡:叫你爹过来,我不欺负幼崽。
  欺负?步衡笑了笑,伤好了?
  周吝:你
  《妖族管理法》明令禁止在人间进行任何形式的私斗,如果你来是为了约架,我们父子不敢应战,你赢。
  周吝瞪着这小妖怪,半天没说话。
  他知道自己在妖族中的名声脾气暴躁、凶残好斗、嗜血嗜杀,几乎每个妖怪幼崽的童年阴影里都有睚眦的存在。
  可是与眼前这小妖怪打了几次照面,对方非但没表现出一丁点的畏惧,甚至三番两次出言挑衅。
  要是在禁地,他早就把这崽子揍到亲妈都不认识了!
  步衡斜靠在书桌上,睡意涌了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还有别的事儿吗,我到时间休息了。
  夔牛呢?在步衡又打了两个呵欠之后,周吝终于开口。
  他原打算明天再离开林苑那儿去找短剑,突然的暴风雨还有夔牛那毫不掩饰的妖气给他提了醒在禁地的时候,夔牛总是蜷在棠梨树下睡觉,棠梨从禁地出来去了哪里,夔牛有可能知道。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跟周澈在一个屋檐下过夜。
  步衡眼角还残存着方才几个呵欠留下的泪痕,跟眼底突然生起的警觉形成巨大的反差:你找他干什么?
  跟你没关系,周吝不耐烦,少管闲事!
  步衡盯着他看了一会,朝着客厅抬了抬下巴,客厅睡着呢,能叫醒的话,自便。
  客厅的呼噜声突然小了许多,夔牛不知梦到了什么,正含糊不清地说着梦话。
  周吝看了步衡一眼,不想再跟这个小妖怪多说一句。
  步衡又打了个呵欠,再抬眼时周吝已经消失了。他擦了擦跟着呵欠淌出来的眼泪,打开房门。
  夔牛果然也不见了,只剩下灰狼自己正支着脑袋睡眼朦胧地朝四周张望,听见声响之后茫然地与步衡对视。
  步衡靠在门框上:怎么了?
  灰狼抬起前爪看了看:好像有什么踩了我一脚。
  做噩梦了吧,步衡朝窗外看了一眼,发现雷雨声已经停了下来,他又打了个呵欠,拍了拍郎俊俊的脑袋,继续睡吧。
  睡够了?
  周吝看着被强制变回人形倒挂在栏杆上,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拼命挣扎的夔牛,轻轻抬手,将他放了下来。
  夔牛头晕眼花地落在地上,整个向后仰去,却没想到身后刚好有个水坑,身上干净的衣服立刻被泥水浸湿,他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指着周吝吼道:元老会没跟你说嘛,我不是因为犯错被关进禁地的,你们也没权利抓我,你还来干什么?!
  别指我,周吝将他手指按了下去,有事问你。
  你三更半夜的把我扔进水坑是有事问我?夔牛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语气仍旧很冲,你是不是在禁地关久了,脑子关出毛病了!
  你自己摔进水坑的关我什么事?!周吝一再克制,终还是暴躁起来,他一把扯过夔牛衣领,将他整个从地上提了起来,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答不答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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