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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以为姜成瑄还没跑远,傅品珍和钱雍曼顾不得赵佳萱要换送客的衣服,衝下楼去要拦人。没想到姜成瑄跑得比她们预期中的还快,连刚离去的车辆都没看到。
  她们并不知道,姜成瑄的从容自如早已超乎她们的想像。
  「我们今晚就住这里吧。」姜成瑄呈大字形地倒在柔软的床上,那床比农场里的乾草堆还软。「我已经跟老板娘报备过了。」
  「为什么要住这家饭店?怎么不住别的地方?」
  姜成瑄坐起身,对小莉神秘地笑了下,「这就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要用文言文讲,就是大隐隐于市。」
  「你不去唸中文系真是可惜了。」小莉揶揄道。
  姜成瑄撇了撇嘴。她现在不管唸什么系都没用了,对唸书这件事,她已经意兴阑珊了。
  「小莉……」
  「什么事?」小莉趴在窗台上看夜景,不耐烦地应道。
  「如果以后你跟老板娘要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小莉转过头来,看了姜成瑄一眼,又转回去。「为什么?」
  「我不想又再一次被不明不白地拋弃了。这样我会讨厌你们一辈子的,不要让我讨厌你们。」
  「我会记住的。」
  「要记得跟你妈说喔。」
  小莉从沙发上直接跳到床上,坐在姜成瑄的大腿上,掐着姜成瑄的脸颊说,「知道了啦。你好囉嗦。」
  「你要是被蛇咬过一次,看到草绳你也会囉嗦的。」
  「这是什么鬼理论啊?」小莉敛起笑容抱着姜成瑄的脖子说,「你放心吧。我不会无缘无故拋弃你的,你可是我的女朋友呢。」
  姜成瑄笑着推开小莉,「谁跟你是女朋友啊?」
  「明明就是你说的。你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就可以随便呼拢啊。」小莉不屈不挠地要抱姜成瑄,「来嘛。我们来做点女朋友该做的事。」
  姜成瑄跳下床,双手抱胸以防卫性的姿势说,「你别过来啊。流氓。」
  「你别害羞嘛。行为不检是我们家的传统,这也是你说的喔。」
  「你不要什么事都推到我身上。」
  姜成瑄的话才刚说完,便被小莉拉回床上压住。打闹之间,似乎也将她心中的烦恼给打掉了。她暂时忘了在楼上的那场不知道散宴了没的喜宴,还有那个久别重逢的女人。
  一间温室造型的咖啡屋,有着醇厚的咖啡香伴随着悠扬的音乐,傅品珍正看似悠间地坐在里头。她的手里握着张照片,心情无论如何都无法随着音符飞扬起来。这是姜成瑄大一迎新露营时,学会摄影组拍下的活动照片,照片里的她脸上带着含蓄的笑容,十足的小菜鸟模样。当时她看到这张照片时,便趁着没人注意时顺手拿走了。
  傅品珍的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小菜鸟翅膀硬了,飞得不见人影了。
  据钱雍曼说,姜成瑄的母亲是目前唯一知道姜成瑄下落的人,但口风之紧让人难免怀疑姜成瑄是以死要胁她妈了。
  这个死小孩,连妈妈都敢威胁,真是没心没肺到了极点。不分青红皂白的,傅品珍就是想这样在心里数落她一番,至少发洩一下。
  看到约的人来了,傅品珍随手将照片夹进一旁的16开笔记本里头。
  「你的头发怎么放任成这样,也不剪一剪修一修?」
  傅品珍拍掉王幼綺伸过来的魔掌,「别动。我还没想好弄什么新发型,你不要职业病发作,一见到长发忍不住就想剪短。」
  「我哪有说要把它剪短?我还很奇怪你怎么不把自己的头发打理好。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只是型有点没了,你就会去弄头发的,更不用说这么朴素的发色了。」王幼綺不以为意地坐下,唤来服务生点了杯咖啡。
  两人相视一笑,叙了下旧,才开始正经的话题。
  「你也算出国深造回来,有什么打算?你家的大导演老爸应该能帮你介绍工作吧?」王幼綺啜了口咖啡,轻轻的放下杯子。
  傅品珍双手托着下巴慵懒地说,「不想找他,让他帮忙的话,后患无穷。我想先跟着老师工作一阵子。」
  「跟着老师啊。也不是不好,但老师要抽成。怎么算都比不上靠你老爸的关係啊。何必跟自己的爸爸赌气呢?」
  「这不是赌不赌气的问题。今天他能帮我介绍工作,哪天我要和他闹翻了,他还不把我的路都断光光。」
  「你老爸这么狠啊?」
  「你才知道啊。」
  当初你不还吃过他的苦头?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真幸福。傅品珍心想。
  「那好吧。」王幼綺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名片,「这是老师工作室的新地址,买个礼物过去看她吧。她从以前就很喜欢你,应该不会亏待你的。」
  傅品珍笑了笑接下名片。老师和她的母亲是旧识,也是一起工作过的伙伴,有革命情感,当然对她不会差到哪儿去。
  虽然这样有些卑劣,老是在利用上一辈的感觉,但年轻人不依不靠的,只凭自己打拼,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打下基础呢?傅品珍一直记得姜成瑄提起她在家当了一年米虫的心得总结。有钱就拿,有饭就吃,志气算什么?先把日子过完了再说。
  傅品珍现在唯一的目标,便是把自己的生活条件先弄好了,才能和姜成瑄安稳的过日子。可是,有个大前提却是她得先把人找回来。
  她翻开笔记本,想把名片放进去,很自然地又翻开放着照片的那一页,忍不住多看了照片一眼。
  「咦?」王幼綺眼明手快地抽出照片,「这人真眼熟。」
  她指着相片里的姜成瑄。
  「你见过她?什么时候?」傅品珍开始回想,以前上课的时候,王幼綺似乎没有机会看过姜成瑄才对。
  王幼綺盯着照片目不转睛的,突然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半年前我跟着剧组去山上拍剧,在农场里看过她。」
  「什么农场?」
  王幼綺从皮包里翻出一张纸,是从网路上印下来的星光农场的资讯。「就是这里。」
  「在那里看到她好几次,不过又不像是农场里的员工,比较像附近民宿的员工。经常看她载着那些追星族去看剧组拍戏。」
  傅品珍的眼底燃起一丝火光。你再跑啊?这次看你怎么逃出我的五指山。
  风雨交加的天气,即使才下午四点,已暗无天日。姜成瑄开着车,行驶在山路上,副驾驶座上的是小莉。
  「这天气变得比你的脸还快。」
  小莉戳了下姜成瑄的头,「你能不能说话别带刺?天气突然变坏又不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你硬要我载你下山去比赛,我会落到这个下场?这种天气超难开车的,风吹得我方向盘都快抓不住了。」
  「睡过头是不小心的嘛。都快来不及了,当然是让你开车载我下山比较快。而且,是大会说天气状况允许比赛照常。谁知道一过中午天气就变了?」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这下子可好了。」姜成瑄趴在方向盘上,盯着前方原本应该存在的桥看。
  「河水都涨这么高了啊。桥面都被淹没了。」小莉的语气像早上起床看到窗外出太阳一样。
  「你到底想不想回家啊?说得这么轻松。」姜成瑄忍不住弹了下小莉的额头。
  「我知道有一条路,那边河谷比较深,也许桥还没被淹没。」
  姜成瑄真想打开车门,衝到雨里,淋下雨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讨厌这种事情不在她控制之内的状况,更讨厌那握方向盘握得发痠的手。最后她决定不让自己这么难过。
  「我们往山下走,到附近住一晚吧。明天水退了再回去。」
  「不行。」小莉果断地拒绝,「民宿里只剩老妈一个人,她应付不来的。」
  「这种天气也不会有客人上山,你放心吧。」
  因为姜成瑄的坚持,小莉无力反转,只能跟随着姜成瑄的决定。姜成瑄沿着原路往回开,看到第一家汽车旅馆便开了进去。
  随便找个地方窝,都比在那样的路况里头搏命好。如果只有她一个人怎样都无所谓,麻烦的是旁边还有小莉在,压力太大了。
  进到房间,姜成瑄马上抓起电话向老板娘报备。
  「老板娘,我们……」
  「你们在哪?雨下这么大,不如你们就近找个地方住下,不要回来了。对了。有一个人说是你的学姐,今天早上住进来了。」
  老板娘语速飞快,让姜成瑄插不进嘴,只能乖乖地听完。
  「学姐?」
  「对。姓傅。」
  「见鬼了。」姜成瑄喊了一声后,便把电话掛断,将躺在床上的小莉像老鹰抓小鸡般地拽起来,「快。我们回家。你说的那条路怎么走?」
  小莉被莫名其妙地拖到楼下车库,「喂。你是哪根筋不对啊?不是说不回去吗?」
  「状况有变。」姜成瑄按下车库铁捲门按键,鑽进车里,飞快地倒车,衝进雨幕之中。
  看到姜成瑄的车子停在民宿门口,正在往玻璃上贴胶带的老板娘大吃一惊。「不是叫你们别回来吗?你的学姐还说你是个很怕麻烦的人,一定会住在外头的。」
  「她还说了我什么?」姜成瑄甩了甩头,因为跑进来时淋了点雨,发丝上的水滴喷得到处都是。
  小莉拿来毛巾盖在姜成瑄头上,「别甩了。又不是小狗。」
  老板娘笑着摇摇头,「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很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被我知道吗?」
  「她在哪里?」
  「刚帮我做了点防颱准备工作,被雨淋得一身溼,上去洗澡了。」
  姜成瑄转头看着柜檯后面的钥匙柜,那里只有一把钥匙不见。她大步流星地往那间房奔去。
  她站在走廊上,那间房的门并没有关上。穿着休间服,肩膀上披着条毛巾,头发还在滴水的傅品珍正坐在椅子上翻着杂志。
  见到傅品珍时,姜成瑄的第一个反应是下意识地抓来小莉假装恩爱,没想到傅品珍的第一句话就让她漏气。
  「别装了。我知道你们之间的关係是清白得比蒸馏水还清。」傅品珍瞟了两人一眼,又重新低头翻着杂志。
  姜成瑄变了脸色,勾着小莉的脖子质问道,「你露馅了?」
  小莉翻了下白眼说,「我又不是叉烧包,露什么馅?」
  「不答反问是心虚的表现。」姜成瑄恶狠狠地瞪了小莉一眼。
  受不了姜成瑄这样的压迫,小莉推开姜成瑄,一溜烟地跑了。
  看了下房内的摆设,姜成瑄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后退三步确认房号,果然没错。「这是我的房间。」
  甚至她的私人物品都还在里头。
  「我跟老板娘说,我们很熟很要好,跟你住一间就可以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人家孤儿寡母的做生意有多难啊。你怎么能这样白住?」
  「房钱照付的。」
  姜成瑄气呼呼地收拾东西。大不了再去和小莉挤一间。
  「而且指定要你陪住。」傅品珍又补充道。
  「凭什么?」
  「就凭老板娘加收的两成住宿费。」
  姜成瑄瞇起眼睛望向门外。那个见利忘义的老板娘……她有这么廉价吗?少说也要加收九成,再打八折算她十万。
  「人家孤儿寡母的做生意不容易啊。你也不忍心挡人财路吧?」傅品珍淡淡地说。
  可恶。被自己的话噎到了。姜成瑄把手上的旅行袋扔到地上,双手插腰,「陪住就陪住,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有什么事我不敢的。」
  傅品珍放下手里的杂志,走到姜成瑄面前,替她整理了下衬衫的衣领,「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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