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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开始比较枯燥,不好意思。
  早上的工作只要有任何一点的插曲都能催化时间的脚步,今天的午餐行多了一个人,五人浩浩荡荡挤在电梯里,出了大楼曝晒在阳光底下,女孩们开心的与学姊攀谈毫不陌生。
  「郑理,这边还适应吧?」小魏学长与郑理并肩走在女孩们后头。
  「没问题,目前很顺手。」郑理闪过迎面走来的路人,落在最后方,后又并行。
  小魏学长满意的点头,拍他的肩膀一副大好青年我看好你的表情,笑得有点诡异。「很好啊,下午的不太好算。」
  「不太好算?」他有些不解,不是条纹吗?「学长先前一直想问你,有时候你的表情很微妙,是有什么问题吗?」
  回忆起前几天那促狭的表情,郑理声音不自觉收小。
  闻言小魏学长又出现饶富趣味性的表情,微挑着右眉瞧郑理,哈哈笑了两声后:「你有没有仔细想过我们的工作?」
  前面的女孩们聊得欢快,后面的气氛却显得有些诡异。
  「那些图是要用的?从衣服上描绘下来,再给厂商?」郑理迎上小魏学长的目光,在里头获得了答案。「真的?」
  小魏学长搭上他的肩膀,嘻笑的语气不变:「你们地上那堆啊,全是同一家厂商,他们提供自家样衣给我们描,是那家的作法。当然也有别间不是这么做……嘿嘿,今天下午要教你们画的条纹衫,也是同一家的案子。」
  「小魏,我要去转角那间,你要不要?」昕邑学姊的声音中断了两人的谈话,顺着学姊指的方向看,前面有一摊人非常多,似乎非常美味。
  结果一行五人全吃那间,排得要死。中间小魏学长甚至被昕邑学姊念了一顿。
  「你怎么没告诉他们有蒸饭箱可以用?你也是个迷糊蛋。」言语间挟带暴力,尖尖的指尖戳着小魏学长的额头都红了。
  郑理看着小魏学长左闪右避,边听见绍涵和仪欣讨论是否该带便当省钱。
  一小时半的午休时间过去,办公室内还隐隐有午饭留下的香气,三人站在小魏学长的背后看着他向他们解释条纹的绘法。
  只见小魏学长又把尺拿出来,在样衣上比画,同宽度距离相等的条纹,叫循环条。不同宽度距离也不太相同,整件就单一个循环的叫制定。
  「你们要先分辨哪个是循环,哪个是制定。循环条比较简单,但制定需要多一点的耐心。你们要去抓每个条纹的宽度跟间距。男生衣长36吋,女生衣长34吋,袖子的长度……」
  成串的轰炸使得三人头昏脑胀,笔记不断。
  「画条纹的时候你们还要仔细看衣服上面的顏色跟织纹,这种叫麻花、这种叫麻灰……」小魏学长教学细心,每个顏色都拿出来比画两下,连衣长尺寸都细细量给他们看,但动作越细往往对瞬间记忆造成负担。
  「这个大的口径织纹叫大口,大口有三个小口大。小口就像这样──」游标在放大到变成点阵图的画面里于三个小方矩内点三下,三个小黑点排列成细小的y字形。「把每个地方都加成三倍粗,就是大口。」
  等到又细緻又冗长的教学结束后,饶是有笔记加持,三人回到座位后面临了回忆最初步骤的挑战。首度打开一个完全陌生的软体,工具技能皆不清楚,操作起来异常困难。
  当他们还埋头在摸索的时候,老闆叩响了办公室的门,叫走了主管跟昕邑学姊,两人神色匆忙的怀抱大叠资料尾随老闆进了与设计部相隔甚远的会议室里,设计部顿时剩下小猫三隻和一个老牌学长。
  少了主管坐镇,眾人也比较有胆子提问,霎时间提问声此起彼落绵绵不绝。
  「小魏学长,你能不能再讲一下旁边那排工具的作用,这回慢一点?」郑理站在小魏学长的左后方,翻到刚才笔记那页预备做更详细的纪录。另外两人也跟着靠上前,三人又从头听了一次工具使用说明。
  「……所以,我只要把两个顏色区块交接的那条界线放上织纹的形状就好了?」郑理高举手中的样衣,认真观察上头的纹路,从学长的位置上又多拿走了几件,循环条跟制定条皆有。
  「对,不是很难,做久了就会知道。」小魏学长边解惑边把手边的条纹衫也全发下去。
  三人还没操作过不是很清楚,很快的在后头的实际运用上尝到了苦头。
  「……回不去了……」
  「不能改了?」
  「咦,当掉了!」绍涵跟郑理茫然抬头一看,前方的仪欣苦恼的表情比他们还苦上三分,瞅着坐在一旁的学长,眼巴巴的求救。
  小魏学长边帮忙解决还不忘抱怨:「……这软体比较麻烦,每个步骤都要小心操作,回復上一动只能一次,不是整个覆盖就是要整个重作。」
  「学长……下次早说……」郑理无奈地捧着茶杯啜了口茶,失去主管在后头坐镇的压力,微微走神了。
  中午学长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思考工作的本质吗?这样的话对一个初出茅庐的新生们来说想要起到什么作用?
  一周即将过去,于是这周最后一天,郑理缓慢地、条理地把这份工作做了一次思考。
  收到样衣后,编码、拍照、电脑重绘,连同图案上的任何效果都翻样地画上,丝毫不漏,又照样依尺寸去做缩放比例,这……
  虽说是厂商提供的样衣,让他们帮忙绘同样的图案出来,只是自家厂商的衣服怎么会没有图档也太怪哉了吧。
  他起身去厨房倒了杯茶水准备再回去奋斗,内心揣着疑惑速度也快不起来,加上不熟悉的软体,直到主管跟学姊出来后也才刚完成第一条循环条。
  绍涵跟仪欣两人的速度与理解力也没特别差,三人进度几乎持平。
  主管出来后三人速度明显降低,维持不变频率的只有学长一人。
  突然间,主管叩响了两下桌子。
  「你们三个都过来,我教你们一遍。」
  主管的话难得的让绍涵与郑理互视,赶忙靠上前去聆听,笔记随身不忘。
  从开完会后主管就僵着一张脸没放松过,教学过程中也不曾有任何的停顿,步调快速,是学长的两倍速度,因其还不完全熟悉该软体,主管的步骤虽少又快,却难以令三位新人吸收,讲完后三人仍面面相覷。
  「回去操作一次就知道了,回去吧。」摆了摆手主管又离开了,进老闆办公室谈论工作。三人硬着头皮回到位置上试图照着主管的方式去进行,只是连原理都没摸清,就要用偷吃步的方式,让三人苦不堪言频频向学长求救。
  昕邑学姊在这间公司从业五年多,带新人的经验比小魏学长多,终于看不下去连同小魏一起叫过来重复主管方才的步骤重头教学一遍。学姊的动作不比主管慢,甚至因为熟悉电脑连同功能使用一併放进教学中,听懂了不少。
  不过大家还维持学生时期的行为,直到主管回来问题还满天地飞,原先开会出来心情就不是很好的主管此时爆发了。
  「照做,有很困难吗?」语调虽不高亢,却很严厉。
  眾人僵在当场,连郑理都不例外,他有一半的思绪因小魏学长午休时的话给分散了,主管一番话让办公室陷入一片低迷,米白花色的墙面骤然成了牢笼的墙,顶上花白的日光灯映得眾人面色发白。
  主管冷凝脸色回到位置上,继续埋头苦做。
  用死寂来形容现在的气氛绝不为过,即使三人仍有问题却也不敢再提问,默默操作闷头苦思。
  郑理摇摆滑鼠,点开图档拉出长条图形,萤幕被切割成小方块的点阵画面给佔据,思考回路也被方格切割的零碎,又像拼图一块块接连完整。
  什么是照做?
  什么是依样画葫芦?
  工作内容是描绘、动作不要思考全盘照做,他们依着指示执行,出来的东西跟原本的一样,几乎半点差距也无,如果目前手头上的案源是自己公司抄自己,那么其他的呢?
  郑理傻了,他不知道其他两位有没有发现,还是发现了也不介意,他们做的是抄袭。
  学校教导的是什么?
  他们一直在提倡原创,不断地提倡,一再重复,告诉他们不要做时代的抄袭者,把自己的想法做出来,不要做别人。
  郑理的头有点犯疼,他的动作慢了下来,单手的指腹按压太阳穴,挤压得眼尾微微上扬,把眼睛都给拉长,视野变成了一条细细的缝。
  他忽然间听见来自办公室外的异样声响。
  不存在都市里的鹰唳声飘盪在这间公司里,隐隐约约还挟带老闆愉悦的哼唱声,和与环境呈现讽刺的唱佛声缓慢自佛堂淌出,综合匯入郑理的耳朵。
  他频频起身倒水,企图以此种方式沉淀下已然浮躁的心绪,自然没注意到不久前绍涵断续飘来的目光不停的审视他脸部表情,后又转回思索的举动。
  绍涵是灵巧聪慧的女孩,她没有郑理的耿直,几天的工作内容足以让她认清现在所有的行为是建立在什么立足点上。她对该行业充满幻想,没有女孩子不爱光鲜亮丽的华服,能够穿着漂亮整齐是多少女孩子的梦想,沉浸在服装的工作里又有多少人怀着羡慕憧憬的目光相竞追随。
  现在她知道了,却没有退路,或许他人会说:『你可以回去做会计师啊』,然而她寧愿选择继续下去也不会离开,即便只是抄,无止尽的抄。
  神游之际,绍涵递过张纸唤回了郑理飘忽的眼神。
  他接过手一看,表格清楚地列出时间、项目、件数,唯独没有厂商名称。
  「小海姊姊,都有了。」小魏学长确认每个人都收到后向上报备,主管坐在位置上开始指示。
  「下周开始改画条纹跟logo,看你们谁要画男装、女装,还是童装。」三人照着主管的话在表格上找到了该家厂商的男女童三项表格,在表格最后方看见了件数,纷纷露出诧异与为难。「两周后要交件,下下周三以前就必须全部画完,数量可多不可少,到时候照样衣跟杂志画。」
  可多不可少,单一项目超过三十来件的数量,三个品项相加竟超过了百来件。
  绍涵说:「我选童装。」
  其实郑理一个也不想选,深怕又是另一轮新的抄袭工作,犹豫的时候绍涵选了童装,仪欣则选了女装,思绪纷乱中他听见绍涵这么说:「仪欣我们一起好了,女装件数好多。」
  仪欣开心的转过身,点头应允。女装、童装件数相加除二就等于男装数量,而没有选择的郑理等于独挑男装大樑,她们的工作平分后三人同样工作量了。
  「旁边样衣分一分,晚点我给你们杂志,比例就按照杂志上去做,尽量抓相似大小。」主管又坐回位置上叫唤小魏学长把杂志搬过去,连同主管前方的设计师三个人开始挑选。
  果然吗?郑理睫毛低垂掩盖眼底的失落,下垂的双肩出卖了他的情绪,小魏学长跟绍涵全看在眼里分别默不作声。
  郑理蹲在样衣前面,把属于自己工作范围的样衣分配好领走,桌上空白处立即多了一叠衣物,将他与绍涵隔开,形成一条分水岭。
  三位职场长辈讨论的时候他们仅是坐在自己位置继续手边的工作,拉长耳朵听、眼角瞄。杂志一页页翻过,萤光色的标籤纸就黏贴的越来越多,一本本杂志被堆放起来,大大小小尺寸不同,露出一截的萤光标籤乱得就像郑理现在的思绪,每一笔都鲜明活络的在脑海里胡乱奔跑着。
  直到下班他脑子里都还转着那些紊乱至极的念头。
  他想,他的满腔热血无处可去,变成了一堆难以解读的落寞。
  那个周末,他彻底的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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