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诬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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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映煋微眸:「……你的安全就是把我关起来?」
  「世人总喜欢把最后的胜利当正义。」温徇淡然一笑:「只要我一倒,之前所有向着我的人就会被贴标籤,到时候就算有人想保,也由不得他了。」
  「……」
  「所以我说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信了吗?」
  林映煋不置可否,但倒是没了针峰向对:「我怀疑你就是想给我苦头吃。」
  「随你怎么想。」温徇轻笑:「审讯完毕,你的重审申请我会『好好』琢磨,毕竟是攸关性命的死罪。还有别想贿络狱警,他们是军人,可不听你的话。」
  林映煋沉默看着男人离开,室内再度恢復令人昏厥的灰暗。
  只不过这次,牢里那人的目光清明许多。
  温徇出了军监,独自开往中城区最大的忠诚医院。
  这间医院是林家的,听说当初取名时是想将同音「中城」的意义混在里头,不过没得考究,也就不深究取名的人是否心如其诚。
  温徇来到高级病房,一个黑套装的女人坐在床边,奉承地捧着鸡汤、一口一口餵床上的老人。
  温徇进门时,正好捕捉到女人尷尬地将被老人握住的手抽回来。
  看来老傢伙色性不改。
  女人立刻起身招呼,在她看来这人跟林映煋有接触,也是惹不得的。
  但老人就没这么礼貌了:「温侄怎么有空来看我这风烛残年的老人?」
  「说笑了,晚辈看您还折腾得起。」温徇意有所指看向女人。
  女人慌张摇头:「您误会了……」
  「出去,我们要谈点事。」温徇淡然。
  可林映和眉头微拧,猛地拉住慌忙收拾鸡汤的女人:「甚么事这么见不得人?」
  看来老傢伙人老不会藏脾气了,可警惕心还是一样重。
  「是关于小林总的,您应该不会希望家事外扬吧?」温徇微笑:「这位小姐可以作证,他已经两天没去公司了。」
  女人手被拉疼了,吞吞吐吐:「昨天是说了要出公差……」
  温徇扬眉:「他亲口告诉你的?」
  「那、那到没有。」
  「……」林映和甩开女人的手:「出去!」
  女人慌张应是,可刚抬脚温徇又悠悠补了句:「门带好,别让甚么阿猫阿狗扒门缝了。」
  细碎杂乱的高根鞋声奔过走廊,像是着急去寻求甚么真相。
  而温徇回头对着老人附手而立,保持三步外安全距离。
  林映和绷起嶙峋的背脊,讽刺道:「我的家事居然能从将军嘴里听到,真是奇怪。」
  「人都在我这了,我当然知道。」
  「你少拿没根据的事来恶心我。」
  「要根据啊?我看看……」温徇玩一样从手里的袋子吊出一带古色古香的布包,林映和瞬间瞪大眼伸手就要抢,却被温徇抬手避开,看着老人摔在床沿狼狈喘喘:「您可悠着点啊,我还没说呢。」
  「为甚么在你这?!」
  「我说林老头,你们家真传统,现在还用这种印鑑呢?我看看啊,这是林家的……这是林映煋的……不过你的呢?是不是藏在这啊?」
  「你做了甚么!」
  「当然是秉公执法。」温徇抽出一份纸页抖了抖:「想看招供上写了甚么吗?」
  「拿来!」
  林映和颤抖地撑着床沿又想抓,却又被一个恶意逗闪害得扑了空,而温徇悠哉地转开几步,挑起手上纸页便念了起来:「林家长子林映煋,受其父林映和胁迫,擅自向外倒卖军火,触犯国安……」
  「不可能!」
  温徇笑笑,摆出一副无奈耸肩:「可惜了,义父交代我暂时按兵不动,要先受审确定无虞后再执法,你这……反正也踏不出门,就乖一点给我行个方便?」
  「你栽赃陷害!」
  「我为甚么要?」温徇笑眼中叠起不意察觉的冷冽:「难道我跟你有仇吗?」
  林映和撑在床沿的手有些撑不住发颤,脑仁阵阵发疼,让人有些头晕,他咬破嘴藉由一丝腥味努力镇定:「首领会相信我,我会跟首领联络。」
  「他会吗?」温徇微眸:「你不也知道,义父最恨的就是别人动他军权了。」
  「可他要是知道有人利用他给的兵权狐假虎威,他恨的就不是我了!」
  温徇定定看着他。
  林映和胸口漫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也许是因为这几年身体越发笨重的关係,见温徇倏然收敛笑意,心尖一颤。
  只见温徇后退一步,摊手:「那好,你联络吧。」
  病房内,除了必要的医疗器械,乾净无物。
  之前他的长子说,心脏病不能有太多刺激,所以不该有的还是不要有好。
  所以医护人员甚么都没给他留下。
  甚么都没有。
  「你……!」林映和被自己的气梗了一下重咳几声:「打从首领不见人的那天起,我就该知道有这么一天!」
  「义父一直都在勤勤恳恳的处理政务,可不像林叔你,还需要在这靠点滴苟延残喘。」
  「你小子别瞧不起我!总有一天你也会栽!到时候别怪我林家无情!」
  「呵,是吗?」
  林映和握紧双拳,床沿冰冷的铁桿一点一点掺透掌心,胸腔里的躁动越来越重,撞得人头晕脑胀,他深吸口气,试图平静。
  可温徇却不给他机会:「你知道军监怎么对待嫌疑犯吗?」
  林映和一顿,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迷茫。
  「不管上没上诉、定没定案,在军监,只要道理通了那就是罪犯,可以饿着,可以丢着,可以无视一切除了囚犯逃狱之外的活动,您可别忘了,军监里守着的都是军人,军人的规矩,跟你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不一样。」温徇见林映和脸色煞白,微微一笑:「活剐了个死到临头的傢伙,谁知道呢?」
  「温徇!你敢!」
  「敢啊,怎么不敢?你老林家的传宗接代关我屁事?你要有本事现在找人去给你生个继承人出来?」温徇故作疑惑摩搓下巴:「话说我就奇怪了,你这么精力旺盛,怎么才一个孩子而已?你是不是不行啊?」
  林映和气息不稳:「你别……欺人太……」
  「喔~好像因为全是女儿所以被你丢了,对吧?」
  「那不是我……」
  「好像你那小老婆肚子里还有一个,但验过了也是女孩吧?」
  「温──徇!」
  「哎呀,堂堂商业巨头林老先生居然是个仇女的老男人,不知道妇女协会听到这种事情又要怎么在头版上写了。你说说这世道,要是民眾知道了这件事还会要你林家的货吗?」
  「闭嘴!」
  「气甚么气?自己有问题还不许别人说了?」温徇嗤笑,鄙视地往下瞄了一眼:「林老头,我怀疑你那东西里压根就没y,只有x。」
  「你──唔!」
  床边的电子仪器骤然惊起刺耳的红色警报,林映和手上一软重重摔下床铺、双眼紧闭满头冷汗。
  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还有仪器的滚轮声,温徇看着鞋跟前因青筋暴起而狰狞的苍老双手,眸色晦暗不明,在医护人员带着急救衝进来前转身丢下最后一句。
  「也不想想,你这病到底是谁给你养出来的。」
  病痛交杂间,话音模稜不定,让人听不分明。
  温徇踏出医院,刚坐上车就收到了温二的讯息。
  温二一身医护装掺在一眾人员间,一派自然地打电话:『您太狠了,都进手术室了。』
  温徇靠上座椅:「救得回来吗?」
  『这边说有一定风险,可能会中风。您还要救他吗?』
  「废话。」温徇语态斯文:「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要死死不了的,不让他看他林家天下怎么亡的怎么好意思?就算他想一头撞死,也给我绑好了。」
  温二轻笑,语中有数不清的愉悦:『知道了,就听您的,往死里整。』
  电话掛断,温徇脸上笑容消失。
  他看着手机萤幕发了下呆,才驱车回旅店。
  *
  『商业巨头林映和正式倒台!產业尽数被军方封锁,恐再难登业界顶峰!』
  『中城区惊陷商业危机?!专家:风暴恐扩及全国!』
  ──忠诚报社
  军监内,林映煋坐在那百无聊赖的啃着脆掉的乾粮。
  守门人对他放出异样眼光,大概是觉得这人死到临头终于疯了,连放久的军粮都吃得这么津津有味。
  事实上林映煋只是真的饿了。
  前几次送来的饭,那菜跟米粒顏色一看就放过很久了,他连下口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拜託守门的给自己换个还能看的军粮吃。
  然而正啃着粮,周围的灯光突然灭了下去,牢门附近,两下人体倒地的闷响回盪在寂寥的牢狱间。
  林映煋一愣,警惕地退至墙边抓紧栓住自己的锁链,必要时还能绞人。
  可人声透过牢门窗口,压低道:「林总!我来救您了!」
  喔,自己人,不是父亲的,是他自己的人。
  林映煋重新抓起混乱中丢回盘里的乾粮又啃起来:「不用,我在这待得挺好。」
  那人一路连闯好几道关卡才过来,见到自家总裁这副自甘堕落的模样都快急疯了:「您快出来吧!留得青山在!再待下去就要死了!」
  「嘖,咒我呢?我都不怕你怕甚么?」
  「可是林总……!」
  「你以为军监是你这么容易就能闯进来的?」
  「我可是辛苦……啊?」
  林映煋听他整个人都迷茫了,在用来包乾粮的纸条压了几笔捲成一管,叼在嘴边伸长脖子往窗口一递,等对方接过后低声补述:「小心别把划痕压坏了,你带着这个给小妈,小妈知道怎么做,出去守卫想看就给他们看,没人会拦你。」
  「这……」那人还是有些犹豫。
  「放心,老话不是说吗?爬的越高,摔的越重。」林映煋眼中满是自信:「同样,蹲得越低,跳的越高。」
  ……
  旅店里,朱掣正在刷手机。
  门锁响动,他瞄了进门的人一眼,视线又摆回萤幕上那条显眼的头条标粗:「都结束了吗?」
  温徇从后面揽上他的肩,柔声道:「甚么?」
  「你的仇。」
  温徇微顿,紧紧埋上他的肩窝,低应一声。
  朱掣刷掉那则新闻,后仰靠上对方肩膀,声音沉沉落在耳边:「上次你说完我思考了下──张大迅是林映和的走狗,那么他害你母亲的事就不会是擅作主张,不然他担不起谋害干部夫人的名头。所以你找上林映和的原因,我大概可以猜出来;至于路翔,他曾是你父亲的下属,却没被战火波及,更没被你们归类在温家遗孤里,而是成了仇人,结合他之前在圣地好好风光了一把,我猜你父亲在战场上的死跟他脱不了关係。」
  温徇没有说话,闔上眼静静听着,在他颈间贪了一大口温暖的体香。
  「那你叔叔和首领呢?」朱掣不经意问道,视线却紧盯在温徇脸上:「这两个都是距离你最近的人,却到现在都还没出事?」
  温徇掀起眼帘,眼底隐隐泛出令人不安的黑光,细密的睫毛轻柔扫过脖梗,带起一些痒意。
  朱掣偏头托起他的下巴不让他贴着,投出认真询问的眼神。
  温徇歛眸正色:「当初侥倖回来的人给了我爸上阵前的遗书,他其中一个遗愿就是照顾好叔叔一家,后来我也查实叔叔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所以即便他在我落魄时使过很多拌子,我最多给他点教训,也不会真把他往死里逼。」
  「那首领才是最后做出决策的人。你不恨?温家不恨?」
  「现在这宅子就是首领从叔叔手里保下来的,还有将军的位置也是他给我的。他给了我这么多,我谢他都来不及,恨他做甚么?」
  朱掣默然,低头看向已然全黑的萤幕,指腹在刷开页面的按键上蹭了下。
  「你有没有想过,你报仇时把人得罪光了,他们之所以不动你,是因为你听的是首领的话。要是没了首领,你觉得你会怎么样?」
  「……不会的。」
  「温徇,我之前没跟你开玩笑。」朱掣蹙眉:「我是真的怕死。」
  「别担心,不会的……」
  一寸湿润贴上唇角,在颊边低声呢喃。
  朱掣神色微动,转身揽住他的脖子迎了上去。
  *
  行政中心,首领办公室。
  一推门,全是奇异又呛鼻的菸味。
  带着点放纵,和步步沦陷的糊涂。
  老秘书姜驰转身从办公室出来,微微用手里的公文挡住口鼻,好不容易出来才忍不住抚着胸口轻咳,试图咳掉那些令人失神的气味。
  「姜叔,婶烤了很多海绵蛋糕,让您去吃。」温徇在门边久候多时,见状笑咪咪地将手里信封递了出去:「您要是再不去,您那份可就要被抢光了。」
  姜驰一手交出首领刚批下的公文,一手接过那封白净的家书。
  上面是熟悉的娟秀字跡,姜驰最喜欢这双写字的手烤的海绵蛋糕,既温暖又柔软,而他们的儿子从小承袭母亲的手艺,也成了温家的厨师。
  在姜驰都还没意识到时,他的儿子已经给自己决定了未来。
  也同时决定了他的未来。
  「好。」姜驰的皱纹在眼角挤出把持有度的笑意,大步从温徇身边掠过。
  曾经他以为,这个孩子会是新的寄託,以为他可以压住那些躁动的馀孽。
  但现在看来,从一开始就错了。
  别人家的狼崽子,终究是养不熟的。
  温徇步入微掩的门内,强烈菸味从薄雾繚绕的桌后飘出,呛进鼻噎灼得肺疼。
  办公桌后,沉进在虚幻中的双眼盯着他呆滞片刻,突然扬唇,带着半似疯癲的目光,就着菸灰缸差不多的位置辗灭菸头,着急之下又在檜木的办公桌上烫出了几个黑洞,然后张臂摇摇晃晃朝温徇小跑过来。
  「阿徇回来啦!」他一把抱住温徇,喜不自胜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不愧是我们神国的蔷薇!可真是给我争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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