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也不知道宫主叫什么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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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尊……”符远知趴在宫主怀里,眼睛红红的,小声地说,“师尊,您……您不要因为我,就这样不顾天宫,我哪里值得您这样……”
  “你哪里不值得?”
  符远知一怔,还是问道:“那……那您现在不管天宫了?”
  “他们不需要我。”宫主随意回答,“求仁得仁。”
  是啊,求仁得仁。
  ——符远知爱死了这四个字,求仁得仁——从今以后,我要做师尊最乖的好徒弟!当年在万魔窟里苦苦挣扎的时候,是云梦之主那一刀斩碎漆黑的天穹,照亮了他,因此他才在家族里谋划许久,得到这个去往云梦的机会……但那时候也只是憧憬,却并没有真的想过能这样舒舒服服窝在师尊的怀里,所以,这几乎就是最美的梦境照进了现实。
  “您……您都不在意弟子被魔气感染吗?”
  小心翼翼的,患得患失的,更让宫主心软得连逗逗他的心思都没了。
  于是柔声安慰道:“如果说那是谁的过错,也该是我的,我没有保护好你。”
  “不是的!”符远知果断回答,“被您收为弟子,是我做梦都不敢梦的!”
  “所以现在就不要乱想。”宫主说。
  ——又不是打游戏呢,一个号玩废了删掉再来一个?魔徒又怎么了?作为现代社会五好青年,宫主绝对不歧视魔修——而且,小说套路最近超级流行邪魔歪道做主角!
  嗯……只是,怎么经历了这么多事,这徒弟的心理依然如此健康?宫主笑了笑,健康也好,现实和小说套路不能混为一谈,虽然黑化之后秒天秒地会很帅,但如果是自己作为师父带徒弟,他更愿意看到的是徒弟健康快乐。
  “那等您伤好了,我们要打回天宫去收拾那帮家伙吗?”
  宫主平静地摇了摇头。
  “师尊,可是他们竟敢对您做出这样的事!”
  看着气得咬牙切齿的小徒弟,宫主真是不能更欣慰,不过他还是安抚道:“他们不也没有真的对我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吗?”
  前世的身死,其实主因是自己想不开而已,不过现在宫主心态特别好——孩子长歪了,说到底家长还是有部分责任的,从前的云梦之主不愿意下狠手修理——道心应当是自由的,可是如果是没有规则的自由,那等于根本没有自由。
  二十一世纪混一回,宫主百分百肯定自己没有圣母病!
  “那还叫不过分!”符远知差点跳起来。
  “好了别生气。”揉揉徒弟的脸颊,“当然会有回报的,他们想争这个天下,那这个天下自然会亲自教育他们的。”
  到时候跪在我门前哭,可就没用了!反正我和他们不熟,何必花那么大心思去关注他们,还不如先领着徒弟出去旅个游度个假,等他们惨够了再说。
  “不对啊……师尊,您哪来的钱?”
  这个问题嘛……
  宫主神秘地笑了笑,然后打了个响指,门再次被推开,门外走进一个白衣白发的青年。青年安静地站在门边,姿态恭敬谦卑,一双浅色的眼睛紧紧的粘着宫主,偶尔看一眼符远知——充满十二万分的戒备。
  但是,如果那不是玉京主,符远知就自挖双眼!
  “这是斩雪的刀灵。”宫主说,“所以,以后想要什么尽管要,玉京有得是钱。”
  不过符远知的第一个念头是——嗯,刀灵没有被养成球,那我还有救。
  第二个念头则是——
  “师尊,器灵也能生孩子?”
  好问题——师徒二人一脸真诚地看着站在门口的玉京主,并且不约而同地,他们俩的视线下意识地往玉京主下半身划过去……而玉京主整个人,不,整个刀都开始冒烟了,他下意识地侧了侧身,然后果断地回答:
  “是收养的!”
  于是师徒俩又不约而同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符远知甚至看着玉京主的下半截,遗憾地摇了摇头。
  于是刀灵果断指着符远知:“主人,请您务必小心慎重,这个魔徒不怀好——”
  嗖地一声,玉京主化成一道白烟,玉刀斩雪的本体从他腰上掉在了地上,被宫主一个弹指扔出门外,丢进了门前的小河里。
  “师尊,好像我走到哪里,大家都不喜欢我。”符远知失落地低着头,肩膀耷拉着,“小时候在家,家里人说我是不知道爹的野孩子,是我娘逃婚、不忠于家族的罪证;到天宫,因为出身符家,同门也都不太接受我……”
  “我喜欢你就够了。”宫主打断他,“我喜欢,就够了,他们都不算数的。”
  沉在河底的玉刀斩雪发出无声的咆哮,刀灵在用尽气力嘶吼:主人,主人你看一眼那家伙的表情,他都快笑开花了,主人你被骗了啊——
  那小子哪里可怜可爱又听话了,那他妈是个小魔头!
  凡间水乡安闲舒适,村里人只以为来了两个读书人,考功名考不上,到这儿隐居的那种风骨文人。
  于是除了调理,符远知和宫主都不急着提升修为,一身伤先好好休息才是正经,平日里也就真的像凡人一样过小日子,种花喂草,松鼠和大橘满地乱跑,抢吃的时打得漫天飞毛;只除了玉京主三天两头命人从玉京城里拿宝贝,还不肯让宫主亲自扫地,并且时不时因为对符远知态度冷淡而被扔进小河。
  听说十洲三岛各大道门现在还没平静呢,云梦天宫准备开始收拾秘血宗——
  不过完全没人在乎,符远知抱着大橘蹲在一边看宫主熬汤,悄悄捏捏自己的腰,糟糕,好像粗了。
  宫主从屋里拎出一捆纸,塞给玉京主:“批公文不要在屋里,碍事,我和远知要用桌子。”
  玉京主:“……”
  从划船路过的邻居口中得知,这里是中洲南郡,凡人的西唐国属地,符远知不太懂凡间的政治体系,不过高中背过历史书的宫主听了一遍——虽然感觉更繁荣,但政治体制大体上还是像汉初的,中洲这边有个凡人王朝,但是各个封地上的国主才是真正管制一方的当权者。
  不过他们居然也有类似科举的玩意,果然考试是人类共同的噩梦。
  “功名利禄都作土咯!”划船路过的老渔夫接过宫主递给他的大碗清茶,道了谢,说,“东唐国那边闹瘟疫呢,去天启王城的官道都封了,你们这帮考试的怕是过不去了,等几年后下一次吧,虽然蹉跎几年……但小命儿重要哎!”
  符远知靠着篱笆,像个真的应考秀才那样急切追问:“怎么会呢,咱们中洲安定,也不打仗,不是好多年都没有过大瘟疫啦,再不行,怎么不请两个仙长来看看?”
  “嗬!仙长也白搭。”老头喝完茶水,“东唐国请过,仙长一个个去了,也病的厉害呢,说得也是哈,仙长也是肉做的,没得让人白白送死去的道理是吧,所以没办法,东唐国主下令封闭全境,咱西唐这边,也不让过境去东边咯。”
  说罢,拎起一篓子鱼,摸出一条肥又大的,递过来:“拿着,昨个儿我孙子回家,都知道吵着要学识字了,都是跟您二位文化人说过一次话,回家立马长见识,谢过,谢过啊!”
  老头走后,宫主摸了摸符远知的脉,问:“最近,魔气在体内还会疼吗?”
  符远知乖巧地摇摇头。
  “如果最后也找不出根除的办法,那为师就去选一些修魔的功法,挑一挑让你学。”宫主说,“不过别心急,先把经脉的伤养好。”
  符远知委屈地小声喊:“师尊,我……”
  “都说了,别乱想。”宫主捏捏他的脸,“修魔修道,不过是力量不同,就好比用刀和用剑,本质上其实一样的,真正决定你的不是你拥有的力量,而是你为什么要拥有力量。”
  符远知安静地看着宫主,不由得露出一点点笑容。
  是的,每一个道者都想要力量,很多时候大家经常会忽略更重要的问题——
  “远知,你为什么要修仙?”
  “我……”
  记忆里有阳光,有蓝天碧海,有风里回荡的歌谣,也有血色弥漫的万魔窟,与一双双挣扎的枯骨之手,那些魔徒拉着他的衣摆,指尖插在他的血肉里,试图将他撕裂,让他成为和它们一样,沉沦在不公与不甘的绝望里。
  一道刀光照亮了他,云端的云梦之主说,任何悲惨的经历,都不是你将悲惨带给旁人的理由。
  符远知笑了笑,问:“师尊,仙长都治不好的瘟疫,您猜是秘血宗,还是魔佛那边?”
  或者是更多的魔徒门派也不好说,魔门养精蓄锐,蛰伏了千年,早已有了反扑之心,此时从云梦天宫入手,只是一个切入点罢了。
  天下不会总那么安定,这是……哲学上说的事物发展规律怎么背来着?宫主想了半天,算了,信迷信,不要科学。
  于是,宫主摇了摇头,表示他并不知道,也懒得猜,只是问:“远知,你没问题了?”
  “这几天感觉好多了。”符远知回答。
  魔气其实早就和经脉融合,以道者灵力铸就的大坝坚固稳定,道心从未动摇。
  ——我为什么要得到力量?
  ——因为我不想再看到第二个和我一样,在万魔窟里挣扎的无辜灵魂。
  “所以师尊,我们的旅程第一站?”
  宫主点点头,说:“好,不过不急,这两天我们在西唐走一遍,先看看情况。”
  第52章
  东唐国境内所谓的瘟疫怎么听都是魔徒所作, 因为凡人的疫病是不会感染道者的, 如果连这个抵抗力都没有, 那还修什么大道求什么逆天,唯有魔徒最擅长利用混乱动荡,搞些投机的营生, 来获得他们的力量, 甚至几次凡人王朝更迭背后都有魔门参与。
  简单收拾了一番, 符远知从河边捞回师尊的斩雪,玉刀是道者灵物, 虽然不会生锈腐蚀,但这样一把绝世的刀,现在惨兮兮地卡在水车的一个木头缝隙里, 被水冲得湿淋淋, 还是多少让符远知觉得太可怜了。
  或许真的是太久都没有见过主人,玉刀刀灵任摔任丢, 半点不平都没有,反而无比喜悦,这样符远知有点不自在——原来堂堂雄霸一方的玉京主喜欢被人虐待?
  刀灵从本体化形而出, 玉京主沉默而充满敌意地看着符远知——尤其是他拿刀的手, 于是符远知把他的本体递给他, 玉京主默默看着,手指动了动,到底没接。
  徒弟替师父拿刀属于正常礼仪范围许可之内,刀灵除了散发低气压, 什么也不能说。
  而符远知恭敬如常,并没有因为身份改变而有所区别。
  只是——
  “不要这样看着我……”符远知摊手,“您这些天总被扔在河里,真的和我没关系。”
  玉京主挑了挑眉——如果他不是一个刀灵,而单纯只是玉京城主,被扔河里泡水的可能就是符远知,或者符远知的尸体。
  所以符远知只好解释说:“难道,前辈觉得您的主人那么幼稚?”
  ——因为喝汤的时候桌子被占用,所以把一把跟了自己万年之久的刀随便丢着玩?当然不可能,云梦主人又不是才三岁。
  “你不该动云梦,更不该算计云梦的弟子。”符远知说。
  玉京主惊讶:“你知道?”
  “现在总结一下,还是挺明显的。”符远知再次摊手,“先不说琴魔女是你指使的吧,我在荒村遇到的——秘血宗在你眼皮底下搞鬼,玉京城惊才绝艳的城主不可能几十年过去毫无察觉,而且荒村的鬼女说,你还和她假结婚?”说玉京主没有卷进那件事,谁信。
  “那次不是,那次是真心要帮那个村子。”玉京主摇头,“只可惜,最后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最后,整个村子仍然覆灭在了秘血宗手中,并且,还是愚昧的村民亲手断送。
  “但后来您放任了,没救下来不算,之后五十多年,您的玉京城拆不掉一个已经被您发现的时间回环,灭不了还未成型的人罐?”符远知平静地说着,“那又是如何恰到好处地在我们已经破局而出时,假惺惺赶来?”
  他们走后,所有秘血宗得到过的来自玉京主的暗地里纵容,都会被玉京的心腹抹掉全部痕迹。
  “……”玉京主有那么一瞬间的眼神绝对是标准的杀人灭口前兆,可惜他松开紧握的手,整理了一下衣服,“如果你不是主人在意的人——”
  “你看,你明白。”符远知笑了笑,“‘你主人在意的人’——他还是在意云梦的,虽然现在生气,但远不到能够纵容你、默许甚至支持魔门搞垮云梦天宫这个地步,现在你只在河里泡冷水,那是多亏你跟师尊跟得久,有感情。”
  一把刀不在意魔道之分,而云梦之主本人,也并不是有这种刻板门户之见的人,他生气是因为,在玉京主的算计之中,云梦普通弟子的生命,被忽略不计。加入他成功挑动了秘血宗,魔门与云梦如果再次交手,固然玉京主能从中运营,借机打压云梦气焰,可是云梦那些与此事无关的普通弟子呢?
  而且,符远知有些小小的开心——你煽动符家卷入此事,而符家准备卖了我,那算是真的触碰了师尊的逆鳞呢。
  玉京主皱眉:“你是说——”
  “云梦是出了问题,很严重,但还没到需要全部毁掉的程度。师尊想要给他们教训,但不是这种用阴谋伎俩算计。”符远知很是形象地解释道,“虽然我们非常生气,非常心疼师尊,我几乎恨不得啃了秋闲……咳咳……但或许对他本人来说,就像是你,难道玉靖洲小时候调皮捣蛋把你反锁在厕所里,你就要直接把孩子掐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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