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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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元宁没有再开口,径直离开了迎春阁。一路上,周元宁的脸色极冷,佩秋也不敢说话,一路陪着周元宁回到了重华宫。
  还没到重华宫门口,魏福就急匆匆地迎了过来,“殿下,殿下。”
  佩秋忙拦下,“怎么回事?这么莽撞,冲撞了殿下怎么办?”
  魏福忙跪下,“殿下,避暑山庄传来圣旨,还请您快过去接旨。”
  佩秋道,“不就是圣旨吗?慌什么,香案都准备好了吗?”
  魏福道,“回殿下,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您来呢,公公催得急。”
  周元宁并不着急,“怎么,不是你师傅来传旨吗?”
  魏福道,“不是柳公公,是个眼生的小太监。”
  周元宁道,“前头领路,孤倒要看看是谁。”
  还没到正殿,就听到小内监的张狂的声音,“怎么,重华宫里就这些东西?茶都是陈的吧。”
  佩秋跟着周元宁去了迎春阁,现在,宫里主事的是孟冬。就算来人如此猖狂,孟冬还是恭敬,“公公,咱们都是伺候主子的人,宫里就算有好的,也是主子先用,哪里轮得上咱们?”
  孟冬这话,正好刺中了小内监的心。他虽入了宫,也是为了荣华富贵。他如今在皇帝身边做事,最是要脸,之前,去大臣府邸上传旨,哪个不是好言好语待着,东西也是挑好的送上来,怎么他头一次来重华宫,这世道都变了?
  小内监是恼羞成怒,“本公公是天使!是陛下派我来传旨的,你敢这样待我?”
  孟冬很是沉稳,“公公,您别忘了,这里是重华宫,奴婢的主子是太子殿下,公公在这里放肆,就不怕殿下怪罪吗?”
  小内监不屑道,“我告诉你,太子毕竟只是太子,怎么,陛下的话,殿下就不听了吗?”
  孟冬哪里能忍得住周元宁被个内监编排,“就算柳公公来了,在殿下面前,也得客客气气的,你是什么品级?还敢说这种话!”
  小内监还想说什么,一抬眼,就看见周元宁进了正殿,忙换上一副嘴脸,“奴才见过殿下。”
  周元宁没有理会,跃过小内监,坐了下来,“孤倒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你来传旨了?”
  小内监道,“回殿下,柳公公还得伺候圣驾,奴才就接了这差事。”
  周元宁道,“什么名字?”
  小内监道,“奴才贱名孙有德。”
  周元宁先是喝了口茶,才缓缓开口,“父皇的圣旨呢?”
  苏有德就等着这句话,“还得殿下准备接旨。”
  其实,这件差事,在现在,传旨还得在避暑山庄和京城来回,得失去多少机会在陛下身边伺候。苏有德之所以选择这份差事,是因为,能看到这些贵人跪在自己面前接旨,自己却站着,心中的滋味,不知道有多好受。
  没想到,周元宁没有随他意,直接从他手里接过圣旨,“大胆!”
  苏有德不知怎么回事,被吓得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殿下,奴才......”
  周元宁指着圣旨的一角,面色冷冽,“你自己看看,圣旨都成什么样子?这些污渍,也是该出现在这的吗?”
  苏有德慌了神,眼睛顺着周元宁的手指往下看,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一小团污渍。
  苏有德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殿下,奴才不是有意的!”
  苏有德看着殿中诸人,眼睛聚焦在孟冬身上,“是她,殿下,一定是她!刚才上茶的时候,是她弄在上头的,不关奴才的事啊!”
  孟冬跪下刚想分辩,周元宁就开口了,“你的意思,是孤的侍女不当心了?”
  苏有德拼命地磕头,弄污圣旨,可是杀头的大罪,要是不把这罪名推到别人身上,他自己的命就没了。
  苏有德一开始话还说得有些弱,越往后头,说得越肯定,连他自己都快相信了,“是,没错,就是她!”
  周元宁道,“孤瞧你身上,也没有污渍啊,难道,是本宫的侍女故意把茶水洒在圣旨上?”
  孟冬道,“奴婢做事向来小心,公公又是下身边的人,奴婢不敢怠慢。”
  苏有德青筋暴起,“你胡说!明明就是你做的!凭什么赖到我头上!”
  孟冬丝毫没有被苏有德的话伤到,“殿下,奴婢没有。”
  周元宁道,“现在,你们俩,各执一词,魏福,你说,该怎么办?”
  突然被周元宁叫到名字,魏福有些没反应过来,“奴才在。奴才觉得,此事发生在重华宫,苏公公又是御前的人,奴才也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
  周元宁道,“既然如此,你走一趟吧。”
  魏福抬起头,不知道周元宁的意思。
  周元宁道,“你去趟避暑山庄,把此事回禀父皇,看看父皇如何处置。这两个人,云来,派人先看管起来吧。”
  魏福道,“那奴才什么时候去?”
  周元宁道,“早去早回吧,佩秋,你去安排一下,出发之前,魏福,再来一趟孤面前。”
  苏有德听到此话,知道自己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可是,在周元宁面前,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被侍卫带了出去。
  等到殿中只留下云来,周元宁道,“你怎么看?”
  云来道,“殿下为何要这样做?”
  周元宁继续喝着茶,“看出来了?”
  云来道,“殿下的动作虽隐蔽,属下站在殿下身边,还是能看见的。”
  那个时候,周元宁趁着饮茶的时间,拿衣袖沾了点茶水,所以,原本无暇的圣旨,到了周元宁的手上,才会出现污渍。
  周元宁举起衣袖,“幸好,孤今日的衣袖是玄色,沾上了茶水,也瞧不出来。”
  云来道,“殿下若是看苏有德不顺眼,大可以处置了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法子?”
  周元宁道,“心疼孟冬了?”
  云来低着头,“属下不敢。”
  周元宁笑了,“这有什么的,男婚女嫁,不是应该的吗?”
  云来道,“孟冬姑娘是个好姑娘,属下不敢辜负了她。”
  周元宁道,“这就奇怪了,你是四品卫率,有什么配不上的?”
  云来抬起头,直视周元宁的眼睛。这是他不常有的举动,周元宁一时愣住了。
  云来道,“属下这条命,是殿下的,属下不敢奢求旁的。”
  周元宁移开了视线,咳嗽了两声,“你不愿意,孤就不乱点鸳鸯谱了。”
  云来道,“多谢殿下。”
  这样一出,周元宁有点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好不容易,周元宁缓了过来,“你对魏福,有什么想法?”
  云来也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不再直视周元宁,“属下觉得,魏福的心思不在重华宫。”
  周元宁道,“看出来了?”
  云来道,“魏福毕竟是从陛下身边出来的人,又是柳公公的义子,这样的关系,让他全心全意伺候殿下,属下觉得不可能。”
  周元宁道,“没错,所以,难得有这样好的机会,宫里的人大多都去了避暑山庄,留下来的,都是些不起眼的。趁着这个时候,让魏福去了避暑山庄,孤在重华宫,也可自由些。”
  云来有些担心,“属下记得,新进来的小太监都是魏福教导的,这些人,不会出问题吧?”
  周元宁道,“太监是魏福教导的不假,可是,你别忘了,宫女可都是佩秋挑出来的。对了,李辞还寻死吗?”
  云来道,“属下命人捆了他的手脚,又塞了他的嘴,已经好多了。”
  周元宁缓缓展开手里的圣旨,圣旨上白纸黑字写着的是让周元宁替周文媞寻驸马的旨意。
  周元宁道,“孤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这样啊。云来,你也来看看吧。”
  云来站在周元宁的身侧,从周元宁的手中接过。云来仔细地看着圣旨。或许是因为太过认真了,云来的发丝垂了下来,轻轻拂过周元宁的手背。
  周元宁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云来似乎没有发觉,依旧看着。
  云来放下圣旨,“殿下,有了这个圣旨,三公主不是不嫁也得嫁了吗?”
  如果只是口谕,周元宁还可以拖着。圣旨可不一样。皇帝下的每一道圣旨,都会被史官记下,留给后世。这样一来,三公主还逃得了吗?
  周元宁道,“只要文媞愿意,办法总比问题多。不过,孤看她的样子,让她放弃公主的身份,嫁给李辞,怕是不行了。”
  云来很是不解,印象中,三公主对李辞,可谓是一片热忱,都能为了他,欺骗周元宁。现在,三公主就要放弃了吗?
  周元宁道,“她在犹豫,犹豫,就说明,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做好与李辞私奔的准备。”
  云来道,“李辞若是知道了,肯定会抱紧这最后一根稻草。”
  周元宁道,“你看他那样子,还愿意活下去吗?”
  云来眼前,瞬间浮现起李辞的模样。他们好不容易,瞒过刑部的眼目,将他偷偷带进了重华宫。可是,李辞一点都不珍惜这难得的机会,撞头,咬舌,割腕,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要不是云来时刻注意着,李辞早就随着李家人,一起去了奈何桥。
  云来道,“殿下为什么非要救他?”
  周元宁道,“孤救的不是他,是文媞。李辞死了很简单,可是,他这么轻易的死了,文媞的心里就会一直有他,孤再怎么劝,文媞也不会听进去的。”
  周元宁顿了顿,接着说,“现在就不一样了,孤给了文媞机会,也给了李辞机会,他们之间的感情,要是真的能跨过仇恨,孤也愿意成全。”
  云来道,“殿下是觉得不可能?”
  周元宁笑了,“你若是李辞,那个女子的亲人,害了你的族人,现在,只有顺从了她,自己才能重获自由。而且,这种自由,不是真正的自由,之后的每天,都要笼罩在阴霾之下,躲躲藏藏,不知什么是个头。你愿意吗?”
  云来沉默了。
  周元宁道,“文媞,她自幼娇生惯养,虽然,宫里的日子是压抑了些,可最起码,衣食不缺,也没受过身体上的苦。让她一下子从天上掉到了地底,她能过一年两年,能过一辈子吗?”
  云来道,“如果三公主愿意呢?”
  周元宁又笑了,“孤发现,你在这种事上,总是这样吗?孤倒不知道,你是感情方面,想得这样理想?”
  云来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
  周元宁带着探究的意味,“不会你真的看上了哪个姑娘了吧?是宫里的,还是宫外头的?”
  云来从耳朵根开始泛红,“属下不敢。”
  周元宁道,“这有什么的?你要是心里真有了,不如带进来,让孤看看,要是好的,孤也不拦你,你尽可以成亲去。”
  云来的声音发生了明显的改变,语速变得极了,音量也变高了,“殿下。”
  周元宁道,“难得啊,急了?还是害羞了?”
  云来道,“属下不敢,还请殿下不要再说了。”
  周元宁也觉得无趣,“罢了,孤难得说你两句,算了。去把魏福叫进来吧。”
  魏福一早就准备好了,一直在殿外等候着。云来一出来,魏福就迫不及待地进去了。
  周元宁品着茶,“准备得怎么样了?”
  魏福道,“回殿下,马匹都准备好了,侍卫都在外头等着。”
  周元宁道,“不错。苏有德的事,你准备怎么说?”
  周元宁的眼神带着是上位者特有的傲慢,魏福在周元宁的眼中,仿佛看到了皇帝,一股冷气不由得从脚底冒上了指尖,“奴才准备把实情都说出来。”
  周元宁的声音更冷了,“是吗?”
  魏福有些害怕,不由得跪了下来,“还请殿下示下。”
  周元宁缓缓开口,“重华宫毕竟是重华宫,一个小小内监,还敢在这放肆!”
  魏福明白了,这是让他保住孟冬,弄污圣旨的罪名让苏有德一人承担。
  魏福心中有些害怕,自己若是欺骗了陛下,陛下肯定不会放过他。可是,若是不听从周元宁,他也回不了重华宫了。
  眼下这样的情景,魏福只能先说,“奴才明白。”
  周元宁道,“明白了,就去吧。对了,你替孤回禀父皇,说旨意,孤明白了,孤会好好去办,不会让文媞失望。”
  魏福起身,一步一步离开了主殿。他知道,此处,他的性命堪忧,可是,又不得不去。这就是做奴才的悲哀。处在这样的地方,他只能夹缝中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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