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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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宝和一直认为杨进的长相必定比大胡子突眼睛的突厥人还可怕,哪知真正的他,竟然是崔宝和平生所见好男儿之最,连堂兄都比了下去。
  她定定看着杨进离去的方向出神,半晌才问:“太子殿下到堂兄府上做什么?”
  婢女闻言,颇有些得意地说:“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家少爷和太子的关系是很亲近的,殿下时常会过来小坐,就是住下也有的。”
  崔宝和越听心里越高兴,但她怕婢女看出端倪,只好强压着去找崔容的冲动,做出平常样子转开了话题。
  好容易等到晚饭时,崔宝和终于寻了机会开口。
  “堂兄,你与太子殿下很熟吗?”崔宝和问。
  崔容猜到大概是下午的情景被她看到了,便含糊地应了一声。他虽然并不畏惧自己与杨进的关系被人知晓,但总要顾及杨进的前途。
  崔宝和没有被他的冷淡打击,继续问:“堂兄,你和我讲讲太子殿下的事吧,他真的打败了突厥可汗?”
  崔容只当她是想听故事,便大致讲了讲。谁知崔宝和并不满足于此,缠着崔容没完没了地继续打听,连一向由着她的崔怀孝都看不下去了。
  “宝和,你是大姑娘了,这样没羞没臊的像什么话。”崔怀孝板起了脸说。
  崔宝和闻言吐了吐舌头,终于肯安安静静吃饭,只是时不时会走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崔怀孝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豆蔻年华的宝贝女儿,分明是已经动了怀春之心。
  第八十一章、 野心
  第二日,杨进按照约定亲自将杨宣和杨彦带到崔宅。
  两兄弟已经进了皇家书院念书,平时甚少有机会玩耍,此时难得有了一日假期,又被父亲应允可以去郊外骑马,自然兴奋非常。
  一进院子,杨宣就欢呼着扑到崔容面前,拉着他的手央求到:“容哥哥,爹爹说我可以骑马啦!能不能让我骑那匹枣红马?”
  崔容马厩里的确有一匹毛色枣红的马,还是杨进从边关带回来送他的。那是中原难得一见的良驹,也难怪杨宣见过一次就惦记上了。
  不过,那匹马性子并不太温顺,杨宣还不到八岁,并不太能驾驭。于是崔容一边笑着,一遍看向杨进。
  杨进哭笑不得地揉了揉杨宣的脑袋:“没大没小,叫先生。”
  “先生”一词有许多含义,崔容拿不住杨进是什么意思,却也不好当着两个孩子的面问,只有含笑不语。
  杨宣大概是想起了书院里古板的老头们,很不情愿地小声叫了句“先生”,然后摇着崔容的手撒娇:“好不好嘛,让我骑枣红马吧!”
  崔容最吃这一套,很没有原则地妥协了:“好吧,只要你爹爹同意带你一起就行。”
  杨宣本想显显自己的身手,见状知道目的难以达成,只好退而求其次,跑去缠杨进。
  崔容这时才注意到杨彦,在同胞兄弟撒娇卖乖的时候,他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微笑注视着这一切。
  杨彦幼嫩的脸上虽然还稚气十足,但那沉静的双眼,又显出一丝异于同龄人的成熟来。
  “彦儿,过来。”崔容对杨彦招招手,后者双眸一亮,“噔噔蹬”地小跑着到了崔容面前,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崔容俯下身子,几乎平视着杨彦问:“彦儿想骑哪匹马?”
  杨彦想了想,有些羞赧地回答:“我想骑‘踏雪’。”
  “踏雪”是崔容的坐骑,全身漆黑,只有四蹄雪白,因此得了这名字。这匹马性子也烈,除了崔容谁也不认,绝对不是一个小孩子可以驾驭的。
  崔容有些惊讶地看向杨彦,后者挪开了目光,脸颊红彤彤的的,好像因为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而感到有些难为情。
  这孩子实在太可爱了!
  崔容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牵起杨彦的手,对他笑道:“那就‘踏雪’吧,只是这马脾气刁,彦儿只能与我共骑。”
  杨彦闻言,抬起眼睛看向崔容,目光中满是喜悦,终于有点孩子的天真气了。他仿佛怕崔容反悔似的,赶紧重重点头:“嗯!”
  见双胞胎拿定了注意,崔容吩咐小厮除了“烈火”与“踏雪”外,再准备两匹温顺的小马驹。
  两大两小在院子里一便聊天,一边等待。正在此时,从后院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崔宝和娇俏的声音同时响起:“堂兄,你看看我的字练得如何了?”
  崔容应声回头,看到崔宝和正向这边走来,她一身火红的短衫,将少女的青春美丽衬托得淋漓尽致。
  见两人看向自己,崔宝和双眸盈盈,满面都是娇羞的笑意,弱柳扶风地行了个礼说:“不知道堂兄这里有客,却是宝和打扰了,望贵客莫怪。”
  她这做派弄得崔容一阵不适。
  相处数十日,崔宝和的性子崔容已经了解了七八分。她是在北地长大的,素来与“温婉”二字沾不上边,是个泼辣的丫头。
  不过崔宝和长相娇俏可人,年纪又小,所以日常行事虽有些骄横,倒也不失可爱。
  只是她怎么忽然转了性子?
  崔容顺着她闪烁的目光看过去,正好落在杨进身上,心中便了然。他虽然不至于因为一个小丫头的爱慕就拈酸吃醋,但是这种麻烦,还是能免则免。
  “宝和,太子面前,不得无礼。”崔容的语气是恰到好处的亲昵和责怪,末了他对杨进道:“这是我三叔家的堂妹。”
  崔宝和闻言,规规矩矩行了大礼:“民女崔宝和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杨进随口道。
  他并没有将一个小丫头放在心上,不过是因着她与崔容的关系,才多看了一眼,唯一的感想是:长得可不怎么像。
  接着他的目光又转向双胞胎,听他们继续说学馆的事,再没有注意崔宝和。
  崔宝和遭到了意料之外的冷遇,咬着嘴唇很是委屈。不过她很快收拾好情绪,又露出笑容,没话找话地说:“这两位就是小殿下吧,长得果然一模一样,真是可爱……”
  杨宣最讨厌别人说他和杨彦长得一样,于是很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崔宝和毕竟只是个小姑娘,笑顿时僵在脸上,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只差没当场掉下眼泪。
  崔容虽然不喜崔宝和自作聪明,但这种情形下也有些替她难堪。他毕竟只是臣子,不便插手天家之事,只岔开了话题。
  正好小厮来报马匹都准备好了,崔容便与杨进和双胞胎出门去了。
  ****
  太子要带皇孙去郊外骑马,这可愁坏了一堆人。
  虽然杨进嘱咐过无需特意安排,但事关太子殿下和两位皇孙的安危,底下人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真的掉以轻心。
  于是一路上,崔容就看见各种伪装成路人的侍卫,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好在双胞胎并未察觉,兴致高涨一个劲儿要求让骏马飞驰起来。
  侍卫们听了这话,内心苦的简直要落泪了。
  这一日,双胞胎足足玩了一整天,晚饭还是在崔容那里吃的,直到夜色完全暗下来才打算回太子府。
  离开的时候,杨宣已经累到沉沉睡去,而杨彦因为白天跑动没有那么多,倒还清醒着。
  他看着崔容,眼神中有依依不舍,似乎很希望能像从前那样留在崔宅睡。但是杨彦很懂事地没有提出这个要求,只轻声说了几句“先生再见”。
  崔容目送杨进父子远去了,才突然说了一句:“出来吧。”
  宝儿吓了一跳,惨白着脸问:“少爷,你在和谁说话?”
  崔容不答,静静看着石板路一侧的小花园,既不催促,也不离开。过了一会儿,那边终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崔宝和从树丛后钻了出来。
  “堂兄……”大约也是知道自己的行为实在太出格,崔宝和难得表现出一副乖巧模样。
  崔容不为所动,板着脸问:“你藏在那里做什么?”
  崔宝和闻言,脸唰一下红了,扭捏半晌才说:“我……我是想……看看太子殿下。”
  这句话支支吾吾说完,崔宝和像是豁出去了,心一横问道:“堂兄,你说太子会喜欢我吗?”
  崔容对她的话一点也不意外,定定看了崔宝和一会儿,看得后者那一瞬间的勇气都慢慢消散了,微微往后退了一点,说道:“堂、堂兄,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在想……”崔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幻,仿佛他不是在对崔宝和说,而是在喃喃低语,“太子身份尊贵,容貌俊朗,应该是天下女子心中最佳的夫婿人选吧?”
  崔宝和以为他在说自己,羞得捂住了脸,却还是大着胆子道:“那时自然,能嫁于这样的夫君,那是求之不得的。”
  崔容闻言摇了摇头,神色有些说不出的低落,不知想到了什么。片刻后,他才再度开口:“宝和,我既然是兄长,就多说一句吧……这念头,早些断了,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崔宝和没料到他说出这样一番话,立时就愣住了:“为什么?”
  “你跟他是不会幸福的。”崔容说。
  他倒并完全非出自私心,杨进只爱男子,崔容并不忍看这样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陷入泥沼之中。
  但这句话显然触了崔宝和的逆鳞,只见她猛然瞪大眼睛,眉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一触即发。
  “堂兄又不是太子,怎么敢如此断言?!”崔宝和的语调有点咄咄逼人,看来确实是动了真怒:“我已经打听过了,太子殿下只得一位正妃,怎么够?若我……若我能成为殿下的侧妃,那必然是天下最幸福的事!”
  崔宝和说到后面,整个脸上都是期盼的光彩,崔容见状不由暗叹。
  俗话道,良言难劝该死鬼,能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往后是生是死,只能看崔宝和自己的造化了。
  他不再多说什么,只道“早些睡吧”,便将崔宝和一人留在原地,带着宝儿离开了。
  ****
  崔怀孝一家第二日就搬到崔容租好的宅子去了。
  那处已经被收拾得十分妥当,日常用具应有尽有,加上距离仙客居也只有一条街的距离,崔怀孝相当满意。临行时他对崔容一再致谢,还叫小厮奉上一包银子,以偿诸项花费。
  崔容自然婉拒:“三叔何必与侄儿客气。本来您来长安就是为了帮我,这点花费是情理之中的。”
  “在商言商。”崔怀孝将银子拿过来,直接塞到崔容怀中。
  两人推拒一番,崔容态度十分坚决,最后崔怀孝也只好收了回去。
  三房诸人自然百般致谢,只有崔宝和,大概还为昨晚的事生气,脸上笑容欠奉。
  崔怀孝见状训斥了几句,弄得崔宝和更加不高兴。
  崔容原本以为以她的脾气,此后大概要不待见自己了。谁知过了几日,崔宝和又像没事人一样常常往崔宅跑。
  各种原因,无非是听说太子殿下时常来往崔宅,她还未死心的缘故吧。
  第八十二章、 撞破
  崔宝和只得十五岁,纵然有些小手段,也都不过是少女心思,还用不着崔容放在心上。
  他与杨进,同生死共患难,已不仅仅是爱那样简单。这份感情如果轻易就被破坏,那崔容前半辈子就算白活了。
  而事实也证明,杨进根本没有将一个商人的女儿看在眼中,即使与崔宝和偶然在崔宅遇见,他冷淡而疏离地搭几句话便已是极限。
  崔宝和一腔心思落了空,郁郁寡欢了一阵子,渐渐有打退堂鼓的趋势。
  年轻女孩的迷恋大约就像焰火,看似绚烂缤纷,一瞬间就消散无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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