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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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争过去两年,交战双方的士兵,都已经掌握了堑壕战的“精髓”。只要不是长官下达作战命令,对面的敌人也没发起进攻,白天大多是休息和补给的时间。除此之外,双方时常挖掘通向敌人堑壕的地下隧道,一旦挖掘到预定地点,埋设的大量炸药就会让敌军相当好看。双方都这么做的结果是,有时挖着挖着就会遇上敌人,一场在“地面下”的交战不可避免。这样的战斗没有退路,没有炮火支援,只有拳头和子弹。直到一方的所有人都被杀死,战斗才会结束。
  交战双方也会在风向利于自己时发射毒气弹。在防毒面具还很简陋的时候,协约国士兵曾在德国的一次毒气进攻下死伤上万人,但有了华夏的防毒面具,加上从德军手中的缴获,英法士兵不再谈毒气而色变。可当德军开始使用芥子气后,厄运会再次降临。
  这些都是过去,从今天开始,一切都将不同了。
  旭日东升,伴随着隆隆的发动机声,十八辆黑色的钢铁巨兽出现在战场之上。菱形的车身以及车后的转向轮,都让它们看起来相当的怪异。
  英军和法军进攻的哨声同时响起,大量提前接到作战命令的联军士兵从战壕中跃出,跟在坦克身后攻向了德军阵地。
  以往让英法联军死伤惨重的无人区,要用无数人命才能通过的铁丝网,以及各式各样的掩体,都被坦克履带轻松碾过,一旦进入攻击距离,坦克中的机枪手和炮手便立刻开火,阵地中的德军几无还手之力,坦克的威力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从1915年英军第一辆坦克“小游民”问世,到1916年9月,英国共制造出一百多辆坦克,这是当时的海军大臣丘吉尔私自挪用海军军费的结果。原本计划将这一百多辆坦克都送到前线,由于各种原因,最终抵达的只有四十九辆,进攻发起的同时,又接连有坦克出现抛锚等现象,有的干脆没跨出“历史性”的一步就现场“趴窝”。
  最终发起进攻的也只有十八辆坦克。所以说,英军高层认为现在的马克一型坦克还只是个玩具,并不是全无道理。这些坦克性能实在是太不稳定了。
  英法联军的进攻仍在继续,十八辆坦克,分散在十几公里长的战线上,能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但第一次见到坦克的盟军士兵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些怪物到底是什么,惊愕之余,有些人还做出了扔掉武器,转身逃跑的举动。
  进攻开始得很顺利,英法联军的士气更加高昂,亲眼目睹这一切的英军指挥官黑格也松了口气。但是,随着另一阵发动机声的响起,战场上的态势发生了转变。
  七辆德军坦克出现了。
  这些坦克的突然出现,对大部分德军和英法联军来说都是个意外,但是,它们的出现却改变了战场上的局势。马克一型,提前遇上了对手。
  德国工程师和兵工厂技师的能力的确惊人,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他们不只对坦克外形做了改进,甚至还为坦克装上了炮塔!丑八怪一型和马克一型中的雌性一样,都是没有炮塔,火力只有机枪,出现在战场上的七辆德军坦克却全部装有炮塔和机枪,还是长管火炮。
  相距一千五百米,德军坦克就接连开火,两辆马克一型在第一轮炮击中就被击毁,燃起熊熊大火。
  英军坦克和德军坦克的碰面,比历史上提早至少一年半的时间。德军送上战场的也不再是庞大且行动缓慢的a7v,而是被命名为a6v的丑八怪改装型,速度更快,火力却同样凶猛。
  七辆a6v对上十八辆马克一型,从数量上来说,英法联军占绝对优势。从火力上来论,德军坦克每辆都装有57mm主炮和六挺机枪,有效命中距离可以达到两千米,双方若真刀真枪的对战一场,谁胜谁负,还真无法预料。
  在己方坦克出现后,德军士兵终于渐渐冷静下来,开始组织起防守和反攻。大量的机枪,迫击炮和掷弹筒发挥出嘶吼。炮弹和手榴弹不断砸落,进攻部队中腾起阵阵烟雾,英法联军的进攻被阻,他们试图稳住占领的德军阵地,却发现很难做到。
  在刚刚的交火中,又有三辆马克一型坦克被击毁,四辆抛锚,还有德军士兵开始针对坦克的履带发动攻击,这很奏效。十八辆坦克,现在还能动的只剩下四辆,而德军还有五辆坦克完好无损,就算速度有些慢,机动能力却完全无碍。
  在德军的增援部队出现时,英法联军知道,他们的这次进攻,或者该说利用坦克发动的奇袭,只能以失败告终。在撤退途中,仅余的四辆马克一型又有三辆接连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最终完好回到联军阵地的只有一辆坦克。
  它是幸运的,而它的同伴就未必了。
  英法联军并未如历史上一样取得坦克奇袭的胜利,那些战场上抛锚和被损伤的坦克也无法拖回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被德军摧毁或是俘虏。
  英军前线指挥官黑格苦笑一声,从一天就损失七万人的那场战斗开始,霉运就一直紧随着英军。除了战场上的损失,黑格还要想办法对付陆军上层的责问,毕竟,他当初可是“不顾一切”下令坦克参战的。
  英法联军乌云罩顶,德军的心情相对轻松,他们保住了阵地,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哪怕损失同样巨大。
  短暂的休息之后,许多人的肚子都开始发出声响,再英勇的士兵也是要吃饭的。
  比起英法联军阵地,德军将堑壕修整得相当“舒适”,还配有发电机,当一队轮换下的士兵走进“饭厅”时,头顶的灯泡正发出晕黄的光。早就有士兵端着饭盒在前面排队,从众人脸上的表情来看,今天的伙食应该相当不错。
  德国人的饮食一向以“简单”着称,有了香肠就有了一切。可能吃得好一点,也没人不愿意。
  现在德军和英法联军的后勤补给都出现一定程度的困难,尤其是食物,双方士兵都被郑重告诫,不要浪费任何食物。实际上,也没有哪个傻子会那么做。
  “保罗,今天不再是该死的发霉面包吧?”一名少尉军官问道。
  “当然不。”叫做保罗的士兵说道:“今天有香肠,还有午餐肉和豆子。运气好的话还能分到一杯华夏人的饮料。”
  所谓“华夏人的饮料”,是德军中流行的说法,指的是油炒面,加上碾碎的花生和其他坚果,只需要一杯,就能维持半天甚至是一天的热量。
  “赞美上帝!”少尉看着保罗手中的饭盒和冒着热气的水杯,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
  在艰苦的战斗之后,只有两件事能让士兵感到高兴,一个是睡上三天,这纯属异想天开。另外就是用热乎乎的食物填饱肚子,如果有一根华夏的过滤嘴香烟,那就更好了。
  士兵和军官都在排队领取食物,很快就轮到这名问话的少尉,他很幸运,不只得到了想要的热饮,还分到了一整根香肠和大块的午餐肉。在物资供应还相对宽裕时,他们每人能分到一整盒,如今却只能两到三个人分一罐。
  海上被英国人封锁,中立国的商船要费尽力气才能将货物运送到德国。华夏通过西伯利亚大铁路运到东普鲁士的物资,尤其是罐头食品和药品,对现在的德国来说异常重要。虽然美国的商船也会运来罐头,但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华夏人的罐头更受欢迎。
  德国人做出的食物很简单,味道也乏善可陈,却不代表他们没长舌头,没有味蕾。
  少尉端着饭盒坐到几个士兵身边,他们都大口的吃着。其中一个上士吃完饭,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包香烟,上面印着华夏香烟最常见的标志,一个“金光闪闪”的,吔,光头。
  看到这包香烟,周围的人都开始眼睛发亮。
  “这是我父亲给的。”士兵说着,撕开了包装,坐在一起的五个人,每人都分到了一根。
  “你的父亲?”
  “是的。”士兵道:“我的父亲是个工程师,曾到华夏工作,同两名华夏人建立了友谊,他们称呼我父亲为‘师傅’。”
  “师傅?”
  怪腔怪调的发音,经过几个人的嘴已然面无全非。
  “他们得知了父亲的情况,从华夏给我们寄来了许多东西,有食物,药品,香烟,还有毯子。”士兵将烟盒装进上衣口袋,“我们是幸运的。父亲说我们受到了上帝的眷顾,在其他孩子只能吃黑面包时,我的两个妹妹还能吃到糖果。家人生病了也有足够的药品,这比任何东西都要珍贵。”
  几人都沉默了,整根香烟燃尽,少尉看了一眼腕表,用餐时间结束,放松的情绪紧绷起来,他们又成为了铁血的德意志军人。
  同样的场景和对话也出现在协约国的军队中。不同的是,德军的食物补给尤其是肉罐头,很大一部分来自华夏,而协约国军队则是美国货占了更大的份额。
  既然要把美国拉到己方阵营,自然要给出让这些美国佬动心和满意的“报酬”。比起华夏人只收黄金,白银和英镑,美国人至少还愿意收取法郎和其他欧洲货币,但他们同样不收卢布。这让沙皇相当的恼火。恼火也没办法,谁让沙俄为了军费滥发纸币。
  没人愿意用手中的物资去换一堆废纸,除非是缺心眼。
  西线的战场,在双方坦克相继露面之后再度进入僵持。
  英法联军有坦克,德军也有。
  德军有集群火炮,英法联军也不缺。
  双方士兵的伤亡数字每天都在递增,后勤补给变得同样困难。在条件对等的情况下,双方能够比拼的,或许只剩下士兵的意志了。
  西线战况焦灼,东线进攻的俄军抵达喀尔巴阡山之后也被迫停下了脚步。巨大的伤亡,混乱的指挥系统让勃鲁西洛夫心力交瘁,当俄军最高指挥部终于下令增援时,勃鲁西洛夫却坚决反对,他已经看透了俄军指挥系统中存在的弊病,这么多的军队到来,非但不会起到帮助,还会让前线指挥变得更加混乱。
  可惜,他的反对没有奏效。
  勃鲁西洛夫很愤怒,当初拼命要援军,要补给,不给!如今他不要了,却硬塞!最高指挥部里的那些将军难道从不了解前线的情况?他们身边的参谋难道都是猪吗?!
  就算勃鲁西洛夫再愤怒,既定的事实也无法改变,他预料的混乱还是发生了,同时,由于长时间的战斗,又得不到充足的补给,进攻部队的疲惫也达到极限,面对奥匈帝国和德国集结的增援部队,俄军的进攻变得后继乏力。九月底,沙皇军队在一战中最后一次大规模进攻,也是取得最大战果的一次进攻,画上了休止符。
  此次进攻让沙俄帝国挽回些许“颜面”,也通过东线战场牵制了西线的同盟国军队,却也成为加速沙皇垮台的又一因素。
  庞大的军费和损失,迫使沙皇再次同意了增发纸币的要求。不到一百亿的黄金保证,即将发行的卢布却是三百一十四亿!这笔“钱”将彻底摧垮俄国的经济。
  十月初,欧洲的战况继续焦灼,华夏的出口额也翻了几番。
  农民种出的粮食,牧民饲养的牲畜,工厂流水线下的产品,无论是大型工厂还是家庭作坊,只要有合格的产品,就完全不愁销路,只要肯干活就能赚到钱!
  游手好闲的人减少了,乞丐的数量也越来越少,大量的农场和工厂都在招工,从南到北,即便是西南几省最偏远的地区,新开工厂里的机器都是日夜不停。
  只要肯干活,一夕之间变得富裕不太可能,至少能填饱肚子。
  不只是华夏人,在英法相继“出让”部分西南边境争议土地后,滇桂等省靠近边境的小厂和作坊里,还出现了东南亚人和印度人的面孔。
  他们的工钱只有华夏人的一半或是三分之一,但生活却比国内好了太多,想方设法穿过边境的人数越来越多,云南督帅龙逸亭等人不得不在边境增派军队,以遏制这股“越境偷渡”的势头,还遣返了一部分,其中多数是印度人。可就算如此,“外劳”还是只增不减。
  十月中旬,关北大世界正式营业,在关北剧院基础上,扩建三倍不止的三层建筑,集合了剧院舞台,影院,杂耍戏班,相声,评书,皮影戏,甚至是西洋歌剧和新式歌舞。还有别出心裁的游戏室,也足够吸引眼球。
  这里不只有各种娱乐,也有各种小吃铺子,每间的面积都不大,生意却相当好。
  开业当天,李谨言特地请白老等人来听戏,京城和天津的几位大家都会连续登台半个月,还有从南方请来的戏班子和杂耍班子,虽然受到电影和西洋文化的影响,此时国人最为追捧的,仍旧是传统的戏曲和文艺。
  “外祖父,邓老,冉老,章老,孟老,孔老,赵老,这边请。”
  李谨言尽职尽责的充当了一回“导游”,如果能把这老几位哄高兴了,说不准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就能好过了。
  之前为《官场百态》去向白老请教,虽然“受益匪浅”,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偶尔回想,都是满眼辛酸泪,他从不知道,这些老先生不只精通传统文化和国学,对官场的了解也不逊于白老。被他们一番教导,李谨言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升华”了。
  戏台上开场,锣鼓声起,李谨言请几位老先生入座,又叫人送上茶水和果品,转头就见李副官出现在包厢门口。
  “怎么?”
  “言少。”李副官从军装上衣口袋中取出一张电报,“大连发来的电报。”
  李谨言展开电报,扫过一眼,上面只有八个字,已到大连,货物完好。
  看到这张电报,李谨言的第一个反应是高兴,嘴角差点咧到耳跟,第二个反应却是扭头,看向坐在包厢里,正津津有味听戏中的几位老先生……
  第二百一十五章
  民国七年,公历1916年10月15日,运送古董文物的货轮到了大连,原本该九月底抵华的德国教官团,也在迟了半个月后抵达。
  这些德国军官将分别到北六省三所军官学校中任教。按照实现约定,在华期间,他们的食宿,薪水均由华夏负责。除此之外,还将为他们每人安排一名华夏翻译。这些翻译主要是军校文职人员和军中参谋,熟悉德语和英语,有留学背景。
  充当翻译的参谋都很年轻,在分批到大帅府见楼少帅时,李谨言都混了个脸熟,他们之中,年纪最大也不过二十八岁,或许在这个年代的人来看,三十而立,二十八已经算不得年轻,而在李谨言眼中,这些军人各个都称得上是年轻有为。
  当然,楼少帅那样外在条件甩别人一截,本身“材质”又太过逆天的,不在比对范围内。
  除了担任德军教官的翻译,这些参谋另负重任,要想办法的探一探德国人的“底细“,虽然白纸黑字的写得清楚,但欧战正打得激烈,德国人会不会真把一流的人才派来华夏,还很难说。
  如果他们的水平够不上李谨言给出的筹码,李三少会很生气。李三少一旦生气,后果可是会相当的严重。
  德军教官团的事情安排妥当,接下来就是从海上运到大连,又从大连装车送往关北的古董文物。
  在东西运到前,几位老先生就从李谨言口中得知消息,高兴之余,差点直接坐上火车跑去大连。李谨言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劝住,左思右想,他一个人恐怕hold不住,请楼少帅帮忙,没承想楼少帅头也不抬,直接甩出一句“公务繁忙。”
  至于真繁忙,还是楼少帅也对那些老爷子没辙,只有老天知道。
  此情此景,让李谨言产生了某种错觉,他们不是在谈几位老先生的“问题”,而是正面临“x年之痒”。
  摇摇头,李谨言只能安慰自己,楼少帅正计划去库页岛收拾日本矬子和老毛子,他的确很忙……理解的后果是,连续两天,大帅府都开了苦瓜全宴。
  几位日夜盼着古董到来的老先生根本不在乎吃的是什么,只有楼少帅,每次拿起筷子都要沉默半晌。然后沉默的扒饭。
  十月十七日,大连方向开来的火车终于抵达关北火车站。
  五只加了锁的木箱被兵哥们从火车站直接运到大帅府。几位老先生全都坐在客厅,李谨言在一旁陪着,本该在京城的白宝琦也开了小差,华夏国家银行总办终于成功给自己放了一回假。
  李谨言本预期这批古董运回,让几位老先生一偿夙愿,他的日子就能好过了,可他万万想不到,这只不过是个开始!从欧洲运回的古董一批接着一批,越来越多,这老几位非但没有打道回府,反而在关北安营扎寨,呼朋唤友,像是磁石似的,引来了更多的“老先生”和“小先生”。
  其中几位好于教学的老先生见北六省的办学氛围极浓,也技痒难耐,欲开设私塾,中途又改变主意,跑到关北的几所学校中去做了教书先生。他们出马,谁敢拦?
  大学和中学尚且罢了,可一个国学大师,跑去教蒙学里的孩子写毛笔字,还是草书!学堂里的先生脸色发绿。如若不是出于尊敬,恐怕都要指着鼻子斥责这位国学大师“误人子弟”。
  教刚识字的小孩子学草书,不是误人子弟还能是什么?笔刚能拿稳,横平竖直尚且不会,却学出一手“钟馗体”,能看吗?!
  若是被教育部部长陶德佑知道,恐怕陶部长会捶胸顿足仰天长叹,他三顾茅庐都请不来的人,却跑去关北教幼童习字,这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教书习字之类暂且不论,此时,白老等人的注意力,已然全部集中于抬到客厅中的五只箱子上。
  箱子上的锁被一一打开,三箱古籍,一箱是小件瓷器和金银器,还有一只箱子只装了一件青铜器。
  白老等人没有去看瓷器和金银器,连青铜器也是一掠而过,他们的目光主要落在那三箱古书上。七位老先生围在箱子旁,看得专注,拿起书册的手都隐隐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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