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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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十五日,商团成员启程归国,半个月后,他们中的大部分会再次来到莫斯科。
  李谨言很快得到消息,对冯经理增加的投资额并未觉得不妥、相反,他始终认为之前的计划有些保守,至少能带来两倍的利润。
  想着即将到手的大把钞票,李谨言就忍不住想乐。
  赚钱的乐趣,还真是妙不可言。
  在一旁习字的楼二少早已处变不惊,手都没抖一下。第一次听李谨言这么笑,他还会惊讶,现在,基本连头都不抬了。
  十一月二十日,李谨言又接到了一批军火订单,六百支华夏二型冲锋枪,购买者是一名叫博兰的爱尔兰商人。
  李谨言很长时间没关注过英国消息,接到这笔订单后才恍惚想起,马尔科夫在欧洲活动时,曾和爱尔兰独立运动组织有过接触,一边冒名向对方出售武器,一边将他们的消息卖给英国人。
  被他坑了一把的是爱尔兰兄弟会和爱尔兰国民军,在一战中期就被英国消灭了。通过这个爱尔兰商人购买武器的又会是哪路人?
  李谨言不会天真的认为,一个爱尔兰商人购买六百把冲锋只是单纯的“商业”用途,美国最大的帮派也没如此大手笔,这完全是武装军队的标准。
  查归查,生意一样要做。
  得知幕后boss是爱尔兰共和军后,李谨言将每支枪的售价定在了三十二英镑,比起卖给美国黑帮的价格,算是相当优惠。毕竟闹革命搞独立,能捞的油水实在比不上走私发家的黑帮。
  生意谈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继美国黑帮之后,李谨言又在大不列颠开辟出了一个新的军火市场、
  美国政府和英国政府会不会因此找他麻烦?
  李谨言表示,所有武器都是通过正规渠道出售。至于“合法”购买者又把武器卖给谁,就不关他的事了。
  汤普森冲锋枪的制造企业,曾在报纸和广播中打广告,“鼓励”美国人购买他们的枪械,帮派,就是他们最大的潜在客户。这种在五十年后看起来相当“荒谬”的行为,在这个时候,政府却压根不管。
  既然如此,美国牛仔又凭什么来找他的麻烦?
  约翰牛就更是管不着了。
  几天前,大不列颠的一个“使团”刚被西藏僧俗给驱逐出境,不只班禅和噶厦政府态度明确,连达赖都失去了以往的“热情”。英国人灰溜溜的离开不算,华夏政府当即照会英国驻华全权公使,中心思想只有一个,英国打算做什么?
  没等英国给予答复,华夏政府又抛出消息,将在西南边境举办一场军事演习。地点被定在缅北附近,虽没“越界”,却和阿三们遥遥相望。
  消息一出,英国人顿时紧张起来,这次换成他们来问,华夏到底想做什么?
  楼少帅接到司马总统的电报时,李谨言就坐在一边。
  得知事情经过,李谨言笑得直拍大腿,说什么“民间团体”友好访问,再友好几次,难保会弄出第二条麦克马洪线。
  从电报中也能看出,这次的确只是演习,目的纯为“吓人”。如果英国人还不识趣,就未必只是“吓人”这么简单了。
  毕竟,司马总统和楼大帅一样是军人出身,要动真刀枪,谁都不含糊。
  第二百七十一章
  进入十二月,关北一连下了几场大雪,北风冷得刺骨,路上的行人全都穿着厚厚的棉袄,戴着棉帽,行色匆匆。
  李谨言加了两件衣服,又披了斗篷,围了围巾,坐在车里,却还是觉得冷。
  同车的楼二少在棉衣外加了一件斗篷,戴上帽子护耳围巾,再多就免了,他拒绝再被包成一个球。
  车子开到子弟小学,下车前,小豹子开口说道:“言哥,下午只让王叔来接我就行了。”
  话落,也不等李谨言回答,推开车门就走了出去。
  李谨言想问是怎么回事,却被迎面的北风“吹”回了车里,连打了两个喷嚏,只能看着楼二少大步流星朝前走背影。
  必须承认,开始抽条的小豹子,越来越有楼少帅的“风采”了。
  天上又开始飘雪了,李谨言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没心思去工厂,让司机把车直接开回大师府。
  因为民国三年的那场大病,每到冬天,李谨言就手脚冰凉。刘大夫看过后,说是身体底子伤了,得慢慢调养,还开了几副滋补的方子。
  前几年楼夫人在京城,二夫人也不住在一起,没人看着他。等到情况好些,李谨言就不耐烦再喝那些补汤,一次两次还好,时间长了,味道真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楼少帅在外边打仗,更是没人能“管”得了他。去年和前年都还好,没承想今年入冬,李谨言有些着凉,直接被楼夫人“抓了现行”。
  不只李谨言没逃了,楼少帅也被叫来一顿好训。
  楼夫人语气和缓,不见疾言厉色,可李谨言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仗着年轻就疏于调养,当大夫的话是耳旁风?你这孩子,让我说你什么才好?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知道?”
  楼夫人说一句,李谨言的头就低一分,说到后来,完全是一副“认罪”模样。
  楼少帅刚开口叫了一声母亲,就被楼夫人瞪了一眼。
  “还有你,等会我再和你好好说道!”
  楼少帅不出声了。
  李谨言偷眼瞅瞅,终于发现,楼家最厉害的不是大帅也不是少帅,是楼夫人才对……
  最终,楼夫人又派人去请来刘大夫,给李谨言重新诊脉,开了方子。吩咐下边的人,每天按时端给李谨言喝。
  “我看谁还敢不听话。”
  当初喝补汤喝得肝火上升,李谨言至今记忆犹新,原本还想“抗争”一下,说他只是着凉,过几天就好了,话没说完,被楼夫人目光一扫,声音全都哽在了嗓子里。
  自此,李三少重启进补生涯。
  二夫人得知后,笑着说道:“先前我说你,你总说没事,就该这样!要是你再不听话,娘就亲自喂你。”
  亲自喂?
  李三少的脑门开始流汗,二夫人的“喂”,和“灌”可是挂等号的。
  在两位夫人的高压之下,李谨言就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想翻身也难。
  回到大帅府,李谨言下车之后一路小跑,也顾不得形象,的确是太冷了。
  楼夫人正和几个姨太太打牌,见着李谨言,第一句话是“回来了”,第二句就是让厨房把熬好的补汤端上来。
  “趁热喝了,驱驱凉气。”
  李谨言接过瓷碗,二话没说,仰头喝完,经验告诉他,伸脖子缩脖子都是一刀,不如干脆点。
  喝完汤,李谨言才被放行。
  房间里烧着地龙,暖意融融。
  嘴里似乎还残留着补汤的味道,身子却渐渐暖和起来。李谨言脱掉了外边的长衫,把桌上的文件挪到床上,腿上盖着毯子,开始“工作”。
  李谨言的毛笔字已经写得很好,偶尔兴致来了,也会拿起毛笔在文件上签字。但多数时间还是习惯用钢笔。
  临近年终,楼氏商业集团却一连接了几笔大订单,加上苏俄和白俄的工厂,美国拓展开的生意,集团上下都是忙得脚打后脑勺,工厂车间日夜不停,工人们三班倒,四班倒,技术工人和老师傅们是最累的,却没人开口抱怨,“黑心资本家”一类的说法更是再没出现,只因工厂给出的薪水,福利,的确是其他厂子不能比的。
  最显着的表现,那些外来的打工仔,包括欧洲人,得知一名家化厂普通工人的月基本工资之后,全都羡慕得眼睛发红。每次楼氏商业集团旗下工厂招工,应聘的人都能挤破头。
  没多少技术含量的工种,不算工厂福利,每月也有十几块大洋,随着工龄的增长,工资还会逐年增加。技术工种更不用说。
  起初,有人心不足的,也闹过几次小范围的罢工,但今时不同往日,有工会,有各项完善的规章和法律,李谨言不需要亲自出面,一切按照规则来,就算是想抓新闻爆点的记者,也没法睁着眼睛说瞎话。
  工钱少?不说国人开办的工厂,对比洋人在华夏投资的工厂,甚至是欧洲和美国本土的工厂,李谨言给出的工资都足够优渥。
  工时长?这的确是现实,但工厂也严格规定了休息时间,如果工人不愿意加班,同样不会强制,只不过取消加班费,工钱和福利都不会少,压榨一说,完全无从论起。
  除以上两项,还能提出什么?
  每天两顿工作餐,加班有晚餐和夜宵,加班费一分不少,还有各项标准福利,就连来采访的记者,都觉得这工罢得有点莫名其妙。
  看到罢工者提出的要求后,大多数人都在摇头。
  一个月四十五块大洋,算不上多,厂子里的老师傅基本都能拿到这个数,可进厂才几个月不到,就要和老师傅拿一样的工钱,是不是有点欠考虑?
  做一份工,拿一份工钱。
  出几分力,得几分报酬。
  天道酬勤,脚踏实地的做事,这是老辈传下来的道理。
  由于罢工者的要求有些离谱,加上没多少响应者,只有零星一两家报纸对此做了报道,言辞同之前报道上海英资工厂大罢工时完全不同。
  上海英资纱厂罢工,起因是一名女工被怀疑偷窃,在没有任何切实证据的情况下,被强制搜身。事后证明这名女工是被冤枉的,可工厂却一点歉疚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以一个莫须有的理由开除该名女工。
  当地工会出面要求纱厂管理者向女工道歉,并赔偿一定损失。
  对方却始终没有回应。
  上海市政府闻听消息,也派人同纱厂交涉,依旧未果。
  纱厂聘请的华夏经理声称开除这名女工有充足理由,对之前无理搜身一事概不承认,而纱厂的实际拥有者却一直没有露面。
  期间,上海的各家报纸一直追踪报道,待到市政府出面未果,彻底激起了民众的愤怒。
  工会领导商议决定,罢工!
  最初只是英资纱厂,其后规模逐渐扩大,包括所有英国人出资的企业和工厂,都被波及。上海几家英资船运公司的华夏海员全部拒绝出海,声援纱厂女工。
  货物堆积在码头,每天的损失都在增加,为了减少损失,货主不得不另外选择船运公司,廖祁庭和宋家合办的船公司趁势而起,赚了个盆满盈钵。
  罢工持续了两个多月,直到英资纱厂的厂主亲自出面,向女工道歉,承诺重新雇佣她,并赔偿给她一笔损失,工人们才在工会的组织下重新回到工作岗位。
  在这场罢工运动中,在华英资企业损失最大,尤其是纺织纱厂和船运公司,有三分之一在罢工中倒闭。其他欧洲企业和美国工厂虽有部分波及,基本没太大的损伤,反而因减少了竞争对手,利润有所增加。
  国外报纸也对此次罢工事件做了报道,国际工会组织对罢工表示同情和支持。苏俄成立的第三国际也对此十分关注,弗拉基米尔发表了讲话,支持华夏工人团结起来,为争取合法权益而斗争!
  看到报纸上转载的这篇讲话,李谨言摸摸下巴,该说弗拉基米尔同志的“思想觉悟”已经达到一定境界了吗?他在讲话中说的是“华夏工人”,而不是“全世界工人”,是故意的吧?
  对于上海的罢工事件,李谨言最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在上海的情报人员传回消息,纱厂罢工实属偶然,英国人开办的船运公司卷入其中,背后却有宋家的手脚。
  打击对手,同时发展自己,这种手段的确是宋武习惯用的。想想英国人曾经在华夏的所作所为,宋武的手段,着实算不上什么。
  至少,华夏没因为赚不到钱就往大不列颠运鸦片。
  否则,光是丁肇研究抗痉挛止痛药的“附带品”,就足够让约翰牛好看。
  屋内很安静,屋外的丫头们也没有说笑,而是聚在一起,做起了针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谨言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自鸣钟,加快了看文件的速度。
  小豹子说不要去接他放学,李三少可没答应。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李谨言放下笔,单手捏了捏后颈,抻了几下胳膊,掀开毯子下床,房门被从外边推开,楼少帅迈步走了进来。
  “少帅,你怎么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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