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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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老安人方才做派,无半点悔意。沈举人在族人面前将郑氏推出来,可有沈瑾在,又能将郑氏怎样。追究得狠了,为了推脱责任,说不定就要让王妈妈与柳芽做替死鬼,沈瑞怎能让她如意。只是在张老安人面前,沈瑞不好直言此事,便侧身两步,拉了拉郭氏袖子,小声道:“婶娘,侄儿想去拜祭娘亲。”
  张老安人见沈瑞与郭氏亲近,强笑着伸胳膊去拉沈瑞道:“你婶娘照看你两日辛苦哩,不好再劳烦,老身带你过去。”
  沈瑞侧身一闪,避在郭氏身后,“怯生生”地看着张老安人。实在不愿与这老安人上演祖孙情深的戏码,还是继续走“小可怜”路线的好。否则族中长辈们“眼见为真”,只当自己与张老安人“祖孙情深”,不再管自己可怎么好。
  张老安人神色僵硬,郭氏已经牵了沈瑞的手,道:“好孩子,婶娘这就带你去看你娘。”说完,方对张老安人道:“伯娘既身子不好,正当歇着,侄媳妇这带瑞哥儿去灵堂。”
  张老安面带忧虑道:“瑞哥儿身子还弱,哪里禁得起折腾?万一有个好歹?谁能担当得了?”
  郭氏神色发冷,牵着沈瑞的手紧了紧,沉声道:“嫂子走了几日,瑞哥儿身为儿子,早当上香。侄媳妇既受族老们吩咐,照看瑞哥儿,有不当侄媳一力承担便是。”
  沈瑞只觉得心里发寒,这般诅咒亲孙,这是祖母,还是仇人?
  第十四章 灵前孝子(七)
  张老安人见眼前一大一小都绷着小脸,只觉得心烦,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随你们去。”
  郭氏又屈屈膝,方牵着沈瑞出来。
  沈瑞新挪出的院子,就在前院,离灵堂不远。眼见到了,沈瑞拉了拉郭氏的手,小声道:“婶娘慢行,侄儿有事相求。”
  郭氏停下脚步,吩咐跟着的两个小婢道:“去前头请大管家过来。”
  等两婢去了,郭氏方道:“瑞哥儿可是有什么为难事?”
  沈瑞小声道:“侄儿冻饿几日,几悬饿毙,全赖王妈妈与柳芽偷留了吃食,才使得侄儿逃过一劫。若是因侄儿之故,使得两人受老安人责罚,侄儿怎忍心。还请婶娘帮忙想个法子,想法子帮侄儿回护一二。”
  郭氏摇头道:“晚了,昨儿下晌老安人便以服侍你不周为名,打了两人板子,而后唤了人伢子,将那两个卖到过路的商船上。”
  沈瑞闻言,想着柳芽那充满期待的眼睛,还有王妈妈留的那两块米糕以及那番教导提点,心乱如麻。
  郭氏见他眼睛发直,忙道:“莫担心,她们已被你族兄沈理买回来,只是因身上有伤,暂时在他家养着,说不定等过些日子好了就给你送回来。”
  沈瑞讪讪,心里却是松了一大口气。
  这会儿功夫,两婢已经带了四房大管家过来,就是昨沈举人命令去跨院接沈瑞的那位。见到郭氏二人,管家躬身见礼。
  “谁在灵堂上?”郭氏问道。
  “大哥在。”管家回道。
  “大伯呢?”
  “老爷外感风寒,在书房歇着。”管家恭敬地回道。
  昨日才“烧七”,今日并无客人吊祭,灵堂上只有僧道尼在做法事道场。沈举人既不在,郭氏这个做婶子的就没什么可回避的。沈瑾才十四,与郭氏幼子同龄,郭氏当然无需避讳。
  灵堂上,一片素白,香烟缭绕,僧尼道吟诵不断。灵柩两侧,只孤零零地跪坐一人,显得有些寂寥。正是沈瑾,神色木木,跪坐在灵柩旁,
  因僧尼道吟诵声,直到郭氏与沈瑞近前,沈瑾才发现,忙站起身来:“婶娘与二弟来了。”
  沈瑾面容憔悴,眼下一片青黑。郭氏扫了灵柩旁的蒲团一眼,又看了眼沈瑾手中的孝子棒,神色寡淡道:“大侄儿还真是孝顺。”
  原以为经过昨日沈理的斥责,沈瑾应该乖觉,让出孝子之位,没想到他方才依旧跪坐在孝子位上。
  沈瑾神色涨红,沉声道:“不过是尽人子之责,不敢当婶娘称赞。”说到这里转头望向沈瑞道:“二弟现下既来了,也当尽尽心。”说着,他将手中的孝子棒双手递给沈瑞。
  孝子棒又称丧棒,三尺来长、拇指粗细的竹体,上面用剪成月牙形的白纸缠裹。
  沈瑞双手接过,兄友弟恭之类的模样不是做不出,只是未免与本主之前的性情相差太远,可莫名恶语相向又过于无礼,便只是默默接过,走到灵柩前将孝子棒放在身侧,随即跪倒在地,稽首三拜。
  郭氏见状,亲自取了三根香,递给沈瑞,道:“给你娘上柱香。”
  沈瑞低声道了一声谢接过,在灵前再拜后,给孙氏上了香。郭氏担心沈瑞身体,柔声道:“你身体未愈,尽心就好,不要让你娘惦记,先跟婶娘回去。等过两日身子结实了出来。”
  沈瑞晓得,顺着郭氏的意思自己会过的轻松些,可还是摇头,正色道:“侄儿是孝子,为母守丧本是应有之义。前几日侄儿长辈们体恤不怪罪,侄儿已是愧疚难安,如今已痊愈,正当好好陪娘亲走完这最后一程。”
  郭氏如何能放心得下,不赞同道:“你的孝心不在这个上,你娘就你这半点骨血,你只是养的好好的,就是你的孝心。”
  郭氏是好意,可沈瑞早已经有了打算,走到郭氏身边,小声说道:“婶娘,侄儿先前只是饿的狠了,才昏了两日。如今穿暖吃饱,再也不怕的,婶娘还是成全侄子这片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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