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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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以为痛苦到这儿就结束了。
  第二天,刘医生找到我,问我妈妈什么时候可以来一趟医院。
  这不是什么好的开场白。联想到那场检查,我突然有种预感。具体是什么也说不清,但没等我走神多久,医生就说,如果林倩一时间来不了,你在这边有没有家属,能来一趟吗?
  “刘医生,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不行吗?”
  刘医生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才说他会尽量用直白的语言告诉我病情。
  我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到后来只能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脑子里一片空白。
  眼睛焦点移到窗外,我看到几只麻雀蹦到电线上,衬着天空很像简笔画——高中生美术课里常画的那种,我和我的家乡。
  只是,宁城不是我的家乡,这里的海再美,如果没有那个人,我也永远不会爱上这座城。
  想着想着,思绪就跑远了。这大概是大脑做出的应激反应,怕我听到坏消息时过于悲伤。你瞧,我大脑做出的第一反应,都比方岷那个小混蛋来得靠谱。
  医生说,你不用太担心,胃癌早期的治愈率非常高。
  没发现明显异常转移,化验完的分期显示是早期。以现在的状况,只需要做一个以内镜粘膜剥离手术,如果esd治疗的效果好,5年生还率高达95%以上。
  我缓了好一会,才把那些幻听赶出耳朵。我竟然可以笑着说,好啊,谢谢医生。
  手术动得很果断,当天麻醉完全清醒后,身边没有陪床,也没有行动自由,插了一堆管子减压引流。
  刀口不大,但总能疼得我满身大汗,为了防止掩盖病情,我没吃止疼药,据说那是8-9级疼痛,肋骨断了或手指被炸飞也不过如此。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挺过来的,术后一周几乎没有合过眼。
  那些天我不能自主进食,但每天都会呕吐,剧烈呕吐,至少吐出三回胃酸才算结束一整天。后来终于可以吃一些流食或者喝营养液,可一喝下去就胀痛,整夜整夜无法睡觉。
  快要昏厥的时候,我迷迷糊糊拿出手机,凭着肢体记忆给方岷拨了过去。
  电话没通。
  我堕入地狱,无人来赎。
  作者有话说:
  2020年了竟然还有人写这种梗吗怎么这么狗血啊喂!——好了,我先帮大家骂一骂作者,你们继续【。
  第26章
  出院时,刘医生开了一堆药,叮嘱我治疗过程中可能会出现耐药,需要系统长期观察。癌变和作息、心态、饮食都有关系,于是他给我写了长长一张单子,嘱咐说一定要注意。
  “虽说是场持久战,但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咱们的手术效果很好。”刘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手上尽量放轻,“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是吗?我问。
  刘医生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又说了许多要好好生活一类鼓励的话。
  我问得其实不是身体病痛。
  回家之后,我把那些药瓶整整齐齐摆在床头柜里,连着化验单一起。
  说实话,这半个月过得太大起大落,以至于我还没来得及接受我的病情——我甚至没有时间去酝酿悲痛或惋惜之类的情绪,就被告知,瞧,这一堆药,慢慢化疗吧,效果好的话你大概可以活很久很久。
  我对自己活多久这件事其实没那么在意,我唯一想知道的是,爱我的人们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可我不敢去想。
  我妈那边我是不担心的,她对生死的态度就像她本人一样洒脱。但我也不想让她的旅行被叨扰,编了些学校的趣事跟她报备。
  至于方岷......我们最后一次通话,是在那个饭香四溢的晚上。
  胃里突然又一阵抽搐,我挣扎着扶墙蹲下,痛感一直蔓延到心脏。
  刘医生骗人,最疼的时候,远远没有过去。
  姜黄素联合folfox方案据说很有效,只是那些镇痛促食或抑制胃酸的药太多,需要掐着点来算服药时间。
  教学生时,我不敢让他们看见,所以会把把药带在身上,趁他们不注意溜到休息室吞下去。
  最先看到我的是小夏,这个小姑娘大概是被我一口一大把的吞法吓到了,眼睛瞪得老大,跑过来问我怎么了。
  如果说没事,她肯定不会信。正在我考虑着怎么回答才不至于吓着她时,小夏突然哭了,眼泪啪嗒啪嗒得掉。
  她说,施老师,你别这样吃药,多苦啊。
  说不清是哪里戳中我,总之心里很不是滋味。让一个比我小这么多的姑娘为我担心,实在说不过去,我只好安慰她是在治疗胃溃疡。
  “施老师,你要好好的。”
  小夏抹眼睛时仍是带着哭腔的,但她马上要去见校领导,得快速调整好情绪。到底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人,把想问的话都吞进肚子里,最后只是挤出一个笑,说施老师加油。
  加油?
  这个词实在不适合鼓励一个成年人。分量太轻,又适用于太多语境,多则滥。但不知是不是病中人的矫情,我竟是被小夏的话戳到了心坎里。
  除了医生护士,小夏是唯一能看到我苦痛和病症的人。她观察力非常敏锐,最近就常常问我最近是不是吃得不好,眼看一天比一天瘦。
  我轻轻笑了声,朝她道谢。看她抹眼泪抹得费劲,便递过去一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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