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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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道能看见每个人身上的“气”,不同的气的颜色,让它能够判断这个人的身份分量。
  极有意思。
  在这个世界里,微生水鹊身上的气竟然是金色的。
  金色是气运之子,眀冀身上的就是,曾经伏断的也是。
  不过嘛……
  天道讽刺地笑。
  微生水鹊周身的金色浅淡得将要消散了,一如当年陷入绝境的伏断。
  它当初在崖边构陷一个幻境,令伏断分不清虚实,以为普天之下再没有人可相信,就此坠崖堕魔了。
  要摧毁一个气运之子,也不过如此。
  天道留意到背影隐没在黑夜里的中年男子。
  对方的气是金中带黑的,金色明显呈现出越来越强的态势。
  如此看来,对方和它是同道中人。
  ………
  实验体是研究所里最后吃上早餐的,往往都要等其他人员吃完了,才能进入食堂。
  水鹊搅动了一下碗里的白粥,菜叶子是蔫巴的,看起来就让人没什么胃口。
  哪怕是住瓦屋,他也没吃过这么次的粥,怎么样也会有点切成碎末儿的脯腊肉。
  水鹊被心中冒出来的想法弄得茫然。
  好奇怪……
  为什么会这样想?
  他分明没有住过瓦屋。
  除了小时候和父母一起住在安全区里的居民楼。
  再后来就是研究所里的玻璃宿舍。
  水鹊晃晃脑袋。
  小口小口地将白粥抿入嘴里。
  放得凉了。
  滑进胃里也并不觉得温暖,反而生出寒意。
  有人走过来,递给他一个玉米面蒸成的窝头,和蔼苍老的声音,“唉哟,我们小水鹊昨晚上是不是没得饭吃?”
  水鹊抬起视线,惊喜道:“江爷爷!”
  对方胸牌写着06,序号是根据进入研究所的顺序与重要程度综合排列的。
  江爷爷在水鹊之前就被研究所收容,水鹊和其他年纪小的实验体经常受他照顾。
  水鹊接过江爷爷递过来的窝头,犹豫地问:“谢谢江爷爷,但是爷爷你不吃吗?”
  江爷爷乐呵呵道:“我一把老骨头,横竖活不长了,吃这么多干啥呢,肠胃也不消化。”
  水鹊垂下眼睫,眼眶有点儿烫。
  他心里清楚,江爷爷说的不是岁数大了活不长。
  而是身体受不了研究所继续长时间多次数的实验研究了。
  他闷闷不乐地咬了一口窝头。
  上午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其实除了抽血,还有到研究所非核心区和志愿者们聊天,水鹊的生活只剩下吃饭洗澡睡觉。
  “嘶啦”一声。
  水鹊百无聊赖地把宿舍墙上老式日历昨天的那一页撕掉。
  老式日历也是外界的志愿者们带给他的,实验室里本来没有日历,包括时钟,这些可以计量时间单位的工具。
  导致他的时间观念一直有些模糊。
  但是志愿者们已经被所长赶出去了。
  因为他们想要救他?
  或者说,想要救研究所内核心区域的实验体。
  志愿者们以前在聊天中和他透露,核心区的实验是违背人性的,非核心区的那些仅仅是混淆视听的项目。
  水鹊判断不出来。
  他的记忆,好像自从非核心区转移到核心区之后就有所下降,偶尔会出现记忆错乱、幻听幻视。
  志愿者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常常会有一阵耳鸣。
  但是他们对他很好,所以水鹊不会怀疑志愿者话语的真假。
  核心区域只有几间实验室,将实验体单独隔离开,每一间都相隔了一段距离。
  水鹊所在的实验室挂牌写着生命科学与再生技术。
  下午的时候需要到实验室去。
  即便不抽血,研究员也会检查他每天的身体状况。
  水鹊一进入,便感到今日的气氛僵冷。
  怎么了?
  他茫然地望向实验室的研究员们。
  后面内间慢悠悠走出来一个男子,和所长有五六分相像,手中夹着两本书。
  那两本书很眼熟。
  实验室的负责人问他:“你还和那些志愿者有联系?”
  负责人晃了晃那两本书,也不是什么禁书,甚至只是连环画小人书。
  但是在核心区的实验室里,是禁止的。
  水鹊微微启唇,苍白道:“没有。”
  “是之前……捡到的。”
  他垂下眼睫,眼中的光彩黯淡,盯着脚底的地板。
  宿舍里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东西。
  所以水鹊藏在了实验室角落的柜底。
  负责人面无表情道:“没收了。”
  转首,对一侧的研究员道:“带08去体检。”
  生命科学与再生技术实验室里,“体检”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身体检查。
  只有一个项目。
  水鹊忍不住出声辩驳:“可是昨天才……”
  明明昨天才抽过血的。
  负责人皮笑肉不笑,对研究员说:“带进去吧。”
  水鹊死死抿住唇。
  负责人和所长是差不多坏的人。
  他想。
  他们是一伙的。
  不然也不会在负责人新上位的时候,他就被安排从非核心区调进来了。
  ………
  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呢?
  水鹊再撕下一页老式日历。
  他默默一天一天,每天撕着日历,往前数着日子。
  脑海里却有一道平直声音是陪伴着他倒数的。
  撕下一页,水鹊低喃:“12月25日,今天没饭吃。”
  “五。”
  撕下一页,水鹊揉捏成纸团扔进垃圾桶里,“12月26日,早上吃了菜心炖面。”
  “四。”
  “12月27日。”水鹊托住腮,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窗外再有南飞的小鸟了,郁郁不乐道:“今天抽了两次血。”
  “三。”
  嘶啦一声。
  12月28日。
  九十岁的江爷爷离开了。
  棉服破了线,水鹊擦了擦脸,把剪下来的线和湿哒哒浸水的日历纸团一起丢掉,“明年好像是3061年……”
  等过了明年四月二十,他要十九岁了。
  想吃蛋糕。
  “二。”
  12月29日。
  水鹊呼出一口气,玻璃墙上雾蒙蒙的,指腹贴上去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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