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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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唯一的变化就是原本定好的入秋进京,如今只能取消了。
  周淮林临走的前一夜,梁璎察觉到了抱着自己的男人一直没有睡。她在男人怀里抬头,果然对上一双带着忧思的眼睛。
  他的不舍,梁璎不问好像也知道了,因为她也同样如此,还没分别,怎么就已经在想念了。
  她低头,脑袋在周淮林怀里蹭了蹭。
  柔软与牵挂,瞬间同时填满男人的心。他叹了口气:“对不起。”
  梁璎不解,又听他继续说。
  “明明你才怀孕的,我一直不能陪你。”
  周淮林的声音闷闷的,他先前是忙着政务,这次又是进京。不能陪着梁璎,对他来说亦是折磨。
  梁璎愣了愣后,笑着摇摇头。
  她还以为什么呢。
  其实对比着第一次怀孕,现在的她不管是怀孕的反应,还是周围的环境,都好上太多了。
  梁璎闭上眼睛,她的心中满是感激,对淮林,对周家,对命运。宫里的那道漩涡,从一开始就是不归路,在既定的结局里,她应该是殒身其中的。
  或许是挣扎其中的她过于可怜了,老天爷在仁慈与不忍之下,将她拉出了那漩涡。
  兜兜转转,给了自己另一种圆满。
  ***
  魏琰还在算着梁璎入京的时间。
  思念这种东西,在外人看来或许是矫情而不能理解。但只有深陷其中的人才能知道。
  就是像一根刺,狠狠地扎在肉里。那痛苦绵长不断,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让自己忙起来,忙到忘记这根刺的存在。
  魏琰确实是这么做的,可人总会闲下来的。一旦记起,那钝痛就半点不会放过他。
  也会有爆发的时候。
  疼痛在某些夜里变得尖锐之时,魏琰有时候会怨恨到自暴自弃。
  他明明是皇帝的,想要就抢过来好了,一个周淮林而已,杀了就好了。他是真的想让周淮林死的,想到快要发疯。
  他那么想要梁璎,凭什么要让?
  每每这时,他想到的都是曾经的梁璎。
  好像看到那个满眼爱意的女子、那个满身伤痕的女子。她悲伤的目光一看过来,魏琰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辜负的人是他,背叛的人也是他。
  如今的结果都是他自找的。
  魏琰泄了气,他又重新躺下来,努力地嗅着这个房间里仿佛残存着的属于那个人的气息,继续自己的辗转反侧。
  后来想想,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就相信了他们的“夫妻不和”呢?
  因为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了可以救命的稻草,濒临崩断的弦终于有了放松的契机,他迫不及待就抓住了。
  可这会儿的他倒是没有想太多,越临近见面,他越是急切、焦灼。
  不光是最近,他半年来都是靠着对这次见面的期待过活的。
  “林福。”
  殿内传来魏琰的声音时,林福赶紧上前两步回应:“皇上,奴才在。”
  里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再次传出声音:“这次找的那个大夫,就让他直接进京,在京城里等着。”
  反正她总会来的。
  “是。”
  “周府那边去看了没有?”
  “看过了,那边说并不缺什么。”
  “也行……也行。”魏琰呢喃地念叨着,她若是不想住在周府呢?可是梁璎应该也不会想住进宫里。
  那就在京城另外安排住处,让文杞也一起去住好了,她应该会开心一些。
  魏琰这样计划着。
  他就这样带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缓慢入睡。
  夜里他梦到了梁璎怀着文杞的时候。
  女人当时因为每日神经的紧绷,和食欲的减退,以及那防不胜防的各种陷害,到后边时,她除了肚子是鼓起来的,整个人都明显瘦了下去。
  魏琰那时也慌了神,这个孩子在他眼里就仿佛一个妖怪一般,吸食着母亲的精气。
  可梁璎却十分不认同这样的说法。
  “他是礼物,是老天爷赐予我们最好的礼物。正因为珍贵,所以他才要考验我们,看看能不能放心把这个孩子交给我们。”
  她拉着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让自己感受着这个生命的跳动。
  “我是第一次做母亲,”她笑着说,“皇上也是第一次做父亲。我们初为人父母,还得要这个孩子多担待一些了。”
  她有时候就是这样,带着一种有些傻气,却让人无法拒绝的纯粹。
  或许真的是这样吧,他们的共同努力,才让这个孩子平安地降临到这个世上。
  那也是他如今唯一剩下的东西了。
  ***
  周淮林还没有入京的时候,给魏琰的信就已经到了。
  是带着梁璎怀孕消息的信。
  看完信后,魏琰去了东宫。
  “你娘有了身孕,你知道吗?”
  文杞原本正在专心看书的,莫名其妙突然闯入的人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让他皱了皱眉。
  这事他自然是知道的,母亲给他的信中就已经说了此事。
  他看向父亲。
  很明显,这个男人应该是才知晓的,他来得很是匆忙,头上的发冠都是歪着的。
  不知怎的,魏文杞想起自己幼年之时关于萧贵妃的记忆。
  虽然此刻的父皇不似那个女人那般歇斯底里,反而很平静的模样,但那眼里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疯癫,却是如出一辙。
  这充满妒忌、尖锐刻薄,随时会失控的模样,真的很像。
  第39章 担忧
  魏文杞没有回答, 他觉着自己已经不需要回答了。因为父亲这会儿像是什么都明白了,他的脸沉得可怕,淬了毒的眼睛就仿佛是盯着猎物的毒蛇。
  “她怀有身孕了, 你知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魏琰声音听上去很平稳, 可只有自己知道, 愤怒与嫉恨此刻已经冲得他头脑发胀。
  “以后, 你不是她唯一的孩子了。会有其他人叫她娘亲, 她的爱会分给别人。今年是因为身孕不能来看你, 明年是因为刚生了孩子, 后年就是孩子太小离不开人……她会慢慢忘了还有你这么一个孩子的存在。”
  随着他说得多了, 声音也逐渐尖锐起来, 就像是要把这样要崩溃的情绪传递给文杞。
  文杞放下了手中的书:“父皇是怕娘亲忘了我?还是怕她忘了你?”
  魏琰没有说话。
  他应该也是对答案心知肚明的,所以这会儿连被拆穿的恼羞成怒都没有。
  文杞继续面不改色地说着:“娘亲就算是有了孩子, 也该叫我一声哥哥。”他顿了顿,“但跟父皇,确实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看到父亲手中的信已经被揉成一团,平静的脸终于因为痛苦而呈现出扭曲。
  可最终男人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的时候, 文杞不确定父亲泛红的眼角处, 那一瞬间的闪烁是否是眼泪。
  他一愣, 眼眸里原本的怨恨被复杂所取代, 坐得挺直的身体也一瞬间软了下去。
  父亲的背影里是从未有过的颓废。
  文杞对这样的自作自受生不出同情,可也没有办法让心中只剩怨恨。
  哪怕相爱起于欺骗,可明明也是有那么多机会坦白与补偿的。明明那些生死与共都是真的。
  为什么父亲不早些明白是爱着母亲的呢?为什么要立其他人为后?让她在经历过那些苦痛后,再经历这样的背叛。
  让一切……无可挽回。
  他如何不知?不知母亲怀了身孕, 自己就不是她唯一的孩子了;不知他们朝夕相处,日后感情定然深于自己;不知那个孩子是她与所爱之人的血脉, 母亲对她定然没有像对待自己这般复杂,爱恨交织。
  他怎么可能不羡慕那样的天伦之乐?
  可那又如何呢?
  这世上,母亲是唯一不能被责怪与埋怨的人。
  她值得所有的美满与安乐。
  文杞打开母亲的信,信上说起这事时,母亲的用词间可以窥探出几分小心翼翼。
  良久,少年终究是笑了笑,这次,只有对母亲的祝福。
  罢了,他想着,这是对背叛者与身上流淌着背叛者血液的自己的惩罚。
  所以父皇,我们就接受这样的惩罚吧,不要再去为母亲增添烦恼了。她都已经那么苦过了,余生,就让她美满一些,尽可能地去快乐一些,好吗?
  ***
  其实应该能想到的。
  他们怎么可能不和呢?分房睡当然是有孕的可能性更大了。
  他们是夫妻,日日亲密无间,有孕是迟早的事情。
  应该能想到的,为什么没有去想过呢?为什么会这么……难以接受呢?
  魏琰停了下来,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是走到了哪里,脑子胀痛得厉害,他不得不扶住一边廊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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