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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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愿意以我自身为引,烧起这把火来!”
  “顾家的女郎君,可否愿意像你阿爹当年一样,让这把火不要灭了去?”
  “我啊!想在临死之前,向这苍天问上一句,何故如此!”
  顾甚微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来人很沉,且只有一个人。
  “如果你想走的话,我可以放你走。”
  陈神机一愣,却是没有犹豫地摇了摇头,“伱尚未站稳脚跟,我一个做机关的,怎么可能在第一凶剑手下逃脱,他们一定会对你多加怀疑。”
  “而且,从我用父亲教的弩机杀人开始,我便没有想过还要存活于世。”
  脚步声越来越近,顾甚微没有再劝,现在便是陈神机想走,也走不了了。
  陈神机听着声音,抬起了自己的手,摸上了手臂上绑着的袖箭,他有些羞愧地说道,“瓦子街右数第三家,我有东西留在那里。”
  第37章 泥潭你跳吗
  “顾亲事,那李茂抓着没有?时宴兄见你一直没有回来,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将那李家的院子头蹚出一个圈儿来了,特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吴江人还未见,声音便像是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传了过来。
  顾甚微嘴角微抽,瞧着陈神机故意射歪的毒针,冲着他摇了摇头。
  “你见过戴着飞雀面具的人么?在调查断械案的时候。”
  “飞雀面具?”陈神机摇了摇头,“闻所未闻。”
  顾甚微并不失望,“想要真正的查清楚断械案,就必须知晓,那堆不翼而飞的军械,究竟到哪里去了。”
  她说着,抬起手将长剑架在了陈神机的脖子上,“你活着就是人证,所以在我说你可以死之前,千万不要死了。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此案牵连重大,你在狱中兴许会有人想要你死。”
  “那便是送上门的线索,你可明白?”
  陈神机的眼睛瞬间充满了希望,他挺直了胸膛,那精神头感觉现在能光着膀子当老黄牛去耕上二里地。
  顾甚微垂了垂眸,押着陈神机朝着吴江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以为你背着韩时宴过来的。”
  吴江这会儿到了跟前,他瞧见人已经被拿下,乐呵呵地掏出绳子来,将陈神机的双手绑了个结结实实的。
  “哈哈!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时宴兄他害臊啊!其实我小时候就背过他呢!然后我俩一起掉进了荷花池里!砸死了苏贵妃养的一条金色锦鲤!嘿嘿!被打得屁股开花!”
  吴江的嘴上没个把门的,顾甚微都没有发问,他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全说了一通。
  “老仵作已经过去了,李家现在热闹得很,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排着队看那金山银海呢!事情要闹大去了!”
  他说着,一巴掌拍在了陈神机的背上,“你这人怎么这般想不开呢?”
  “你杀了朝廷命官,那能有什么好下场?那么多金子,王喜那小老儿找不着,你当立即换一个人啊,韩时宴多好啊!我告诉你,别说区区一个李贞贤了。”
  “便是张皇后同苏贵妃的弟弟犯了事,韩时宴那也是照参不误的!”
  “再不济你找我啊!我会发疯,我发疯了就把李贞贤他家给拆了,看那金子不掉出来!”
  夜空中寂静得很,顾甚微同陈神机都没有说话,只听得吴江一个人的絮叨声!
  “啊!我终于明白我阿爹为何让我回汴京来当官了!他是让我回来发疯的啊!”
  顾甚微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
  明明就是因为吴江见到死人就打嗝,在战场根本就混不下去了……
  她心中默默地吐槽着,安静地跟着吴江一路将陈神机送到了开封府衙门口,在那面大鼓旁边,韩时宴牵着两匹马,看着写着开封府的三个字的匾额出声。
  听到三人的脚步声,韩时宴转过身来,他先是瞥了顾甚微一眼,然后方才看向了吴江。
  “你派人看好他,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断械案就是一滩烂泥水,不知道里头藏着什么妖魔鬼怪,若是有不知轻重缓急的,一定要问老仵作。”
  吴江听着韩时宴的叮嘱,冲着他作了个揖。
  “晓得啦!说话跟我爹一样!对了,我刚才不小心告诉顾大人,你光屁股砸死苏贵妃的鱼的事了!”
  吴江说着,押着陈神机便进了府衙,留着全身尴尬得无所适从的韩时宴留在了大门口。
  “咳咳,他之前没有提裤子这回事!”
  听着后头顾甚微的调侃,韩时宴更是耳朵根都红了,他没好气的将顾甚微的马绳递给了她。
  咬牙切齿怒目而视,“这天下怎么有你们两个这般无礼无法之人!”
  顾甚微胡乱地点着头,“别气了!气你也打不过我们,岂不是白气?”
  她说着,心中想着之前吴江的话。
  她眼眸一动,同韩时宴并排朝前走去,“你为什么说断械案是一滩烂泥?你了解这个案子么?”
  韩时宴顿时顾不得生气了,他深深地看了顾甚微一眼,“当年你十三岁,能够在乱葬岗上百人围剿中逃生,今日抓一个机关匠人,用得着这么长时间?”
  “李茂同你说了些什么?他想要你帮他查断械案?就像你父亲顾右年当年翻转乾坤,救下所有匠人,包括你外祖父一家么?”
  “你问我了解这个案子么?满汴京城里就没有比你更了解这个案子的人了。”
  韩时宴说着,又恼火起来。
  他停住了脚步,看向了顾甚微,语气咄咄的说道,“你想要我帮你查案子,直言不讳就是!何必对谁都提防提防再提防,当所有人都同你似的,脑子里生出了山路十八弯来!”
  “只要有不平事在,只要是言官的职责,我都会义不容辞!”
  “哪怕来寻我的,是喜欢哄骗人的皇城司顾亲事!”
  “坦诚一些不好吗?”
  顾甚微闻言停住了脚步,她回过头去,看向了气红了脸的韩时宴,神色中满是羡慕。
  韩时宴想着顾甚微会嘲讽他,会生气,却是没有想到,她在羡慕他。
  他想起她的经历,瞬间哑了火。
  韩时宴咬了咬牙,“顾亲事,我想要查断械案,可能告知一二?”
  顾甚微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烂泥潭,韩御史可想跳进来?够坦诚吗?”
  两人都没有说话,微风轻轻吹过,巷子仿佛变得格外的寂静,只能听到二人的呼吸声。
  韩时宴心头一软,“断械案当年不了了之,因为朝廷多方搜查,都没有找到原本的那一批军械。那些东西落在了谁的手中,又有什么人会需要军械?”
  “还有一个点,很少有人注意到,就是那些像是纸糊的一般的假军械,又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大批量的东西,不是一日两日能够造出来的……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一定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势力……甚至是私兵。”
  他说着,认真地看向了顾甚微。
  “今日李茂要借着关御史的名头,要靠杀人才能够将事情闹大。”
  “而我不用,我们言官光是靠着一张嘴,便能将事情闹得天下皆知,这不正是你们需要的吗?”
  顾甚微垂了垂眸,翻身上了马,“跟我走。”
  第38章 质问王喜
  韩时宴顿时有些窘迫起来。
  顾甚微淡然得很,倒是显得他方才咄咄逼人,失了君子风度。
  朝廷早年也遣人追查过那些军械的下落,只不过一年又一年的过去,那些“心腹之患”并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渐渐地也就无人问津了。
  等他中了进士入了御史台,这“断械案”已经成了库房里的老古董,鲜少有人提及了。
  这回那千机陈氏后人拿命来搏,扯出了李贞贤,乃是旧事重翻的最好时机。
  韩时宴坐在马背上琢磨着,还没有想到该如何向顾甚微道歉,便瞧见前头的马停住了。
  他仰头一瞧,却是又黑了脸。
  他该道歉一个鬼!
  他还当顾甚微要引他去瞧什么关于断械案的秘密,万万没有想到,这无耻之徒到这个份上,还在想着将他最后一滴油给榨干了!
  那金灿灿的门匾,恨不得给门前的石头狮子都装上大金牙的宅子,除了他们御史台那个被诟病了十八年,却十八年屹立不倒的王御史,哪个好意思住?
  “韩御史,那李茂的确乃是千机陈氏后人,他本名陈神机。根据陈神机的供词,他在发现了王喜金银藏身之处后,将他所查到的断械案相关证据还有脏银的位置都写信给了王喜。”
  韩时宴嘲讽的话到了嘴边,却见顾甚微一脸真诚地转过头来,看向了他。
  她表情凝重,语气诚恳,分明就是君子坦荡荡……
  韩时宴再次羞愧了,他真该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王喜并无任何回应,我初到京都。若是以皇城司的身份登门,怕不是要引起两衙纷争,将事情闹大了去。因此还望韩御史引路,去问问那王御史,究竟是何故?”
  顾甚微说着,跳下马来,将陈神机的话捡同她不相关的说了。
  这些证词,便是她如今不同韩时宴说,今夜开封府尹开堂审理,明日印着手印的证词就能呈现在韩时宴眼前。
  韩时宴听着表情凝重,见着郑重鞠躬相托付的顾甚微,只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抱歉,先前是我性子急了一些。我师父的事情,多亏你帮了大忙,我想要帮你的忙。这断械案既到了我跟前,我便没有不调查的道理。”
  “顾亲事虽然性子恶劣,但做事坦荡,倒是我过了!”
  韩时宴说着,整了整袍子,便上了台阶前去问门。
  顾甚微垂下头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剑柄,她如今犹如钢丝上行走,韩时宴若是信错了她,不过是气恼一番还能继续做他的逍遥御史。
  她若是信错了韩时宴,便再也没有人报仇,再也没有人去追寻那些真相了。
  说到底,她同韩时宴认识不过是几日而已。
  她不知道陈神机留给她什么东西,又岂会贸然领着韩时宴过去?
  王御史家的大门开了去,门房听了韩时宴的话,探出头来看了跟上来的顾甚微一眼,什么也没有说挑起灯笼在前头引起路来。
  比起一眼能够看到尽头,灵堂都显得逼仄的关御史家中不同。
  进了王御史府中,顾甚微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仿佛不够看了,四处只得用一词来形容,那便是“金碧辉煌”。
  一条长廊走下来,人眼球都感觉要变成金色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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