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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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3章 王业之基(十四)
  且不说朱温定策之后的行动,先说淮南的弘农郡王杨行密。自清口大胜后,杨行密即欲吞并武昌。然而武昌的杜洪却以朱温、钱镠为援,相互钳制。钱镠每每侵犯宣、润,常常使杨行密不得回师救援,因而用兵武昌数年,未得寸土。李曜既然欲使天下随他起舞,又怎能忘记这位“淮南王”?
  这一日,忽有人自杭州来报,说镇海、镇东两镇节度使,彭城郡王钱镠行猎在外,被盗贼所杀。杨行密大喜,信以为真,立刻派上将李神福率领大军讨伐杭州。当时正是李曜宣布再伐凤翔前夕。
  李神福率五万大军至杭州城外三十里扎营,两浙名将顾全武也率领五万大军于杭州城北,按八阵图方位列八寨对抗。李神福建塔楼望其营寨,皱眉叹道:“顾全武果是江南名将,须小心应付。”遂不与他战,只每日派出斥候在周围三十里打探军情,欲觅得战机。
  如此相拒已近一月,这日忽有巡营骑士来报,说擒得顾全武斥候一人。李神福令将他押来,问道:“你如何被擒?”
  那斥候回答:“顾将军令某来淮营打探军情,一不小心,被将军部下发现,因而被擒。”
  李神福眯起眼睛,又问:“你为斥候,竟然大意,今日被擒,有何话说?”
  那斥候拜道:“求将军饶小人一命,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李神福笑了笑,再问:“你身手如何?我军中不留无能之辈。”
  那斥候精神一振,当即答道:“三五人不能近身,愿为将军演示。”
  李神福遂令他当庭舞刀弄枪一番。待其演练完毕,李神福颌首道:“身手还算不凡,可置我牙军,你可愿意!”这俘虏大喜而拜。
  此时周本为李神福监军,闻言连忙制止道:“此人身份不明,将军不可草率!”
  李神福笑着摆手,道:“两军对垒,正是用人之际,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周郎何须生疑!”他比周本年长许多,因此唤郎而非公。遂令浙军斥候每日跟随,出入帐内,丝毫不疑。
  又过了几日,李神福在帐中召集周本以及部将王茂章、吕师造等人议事,浙军斥候也在侧。李神福道:“顾全武系江南名将,如今对垒日久,仍无可胜之机,某料,定难胜他!既然如此,空耗军粮非我淮南之福,我意退军,公等以为如何?”麾下之人皆道:“愿从将军之命。”李神福遂安排退军事宜,众将散去,他又令浙军斥候也去收拾行当。
  不一时,周本来报,发现浙军斥候私自离开大营去了,请示可要追回。李神福笑道:“无须追了。我早知此人是顾全武故意安插入我军的。顾全武乃是名将,帐下斥候岂会如此轻易被识破而就擒?观他身手,十人也难近其身,岂是轻易能被我巡营所擒?我故意留下,正是欲行反间计耳。”周本这才叹服。
  李神福遂重新召集众将,道:“顾全武名将也,闻我退兵,必来追击,我可设伏以待。”遂令周本将羸兵先行,佯为退兵状;部将王茂章、吕师造于清山下两侧设伏;最后自将精兵断后。
  果然未过多久,顾全武便率大军追来,李神福且战且退,将顾全武诱至清山下。王茂章、吕师造两侧伏兵杀出。顾全武方知中计,急令退军。浙兵慌乱之余,止不住颓势,随即崩溃。李神福、王茂章、吕师造觅得机会,振奋精神,从后掩杀。顾全武逃至半程,侧翼忽然又一军杀来,为首大将乃喝道:“顾全武!可识得我‘小周郎’么?还不速速就擒!”
  顾全武无心念战,一念要走。周本挥枪杀至,趁其牙兵奔散,一举而将他生擒。
  顾全武此人,号称精武长者,两浙大将中排名第一。而李神福以忠义从事杨行密,在上将如云的淮南,他最有谋略。这一场东南最有名的两大上将直接交锋,以李神福完胜。但顾全武战场上虽是败了,品格上却毫无瑕疵。
  原来李神福得胜后,将得胜之师推进至杭州城下,料想钱镠既死,顾全武被擒,城中肯定无主,便下令强攻。却不料竟连日未克,李神福不解,遂怀疑钱镠未死,就问顾全武。顾全武起初宁死不答。李神福道:“将军虽然被擒,神福却从未以俘虏看待,敬将军是精武长者,钱镠果真未死,杭州必不能下!如此,我自当退兵,请将军但以实情相告,勿使两浙之民靡受兵苦!”顾全武这才为之动容,沉吟片刻,缓缓道:“某败军之将,但有一事相请,愿将军许从。”
  “但说无妨。”
  “我今日被擒,生死未卜,但请修家书一封,慰藉高堂,将军为我送往城中!”
  “惟恐守城之人不令我使入城。”李神福还没有完全理解顾全武的意思。
  “无妨,家书必先过彭城王之手。”
  李神福这才知道顾全武实际上就是告诉了钱镠果然未死,因而马上从了顾全武所之请。他既知钱镠未死,便欲退兵,可是却又担心钱镠从后掩杀,便又想到了一条妙计。因为他知道钱镠的祖坟在城外,便令士兵看守,禁止在周围刍樵。
  钱镠侦察得信,感叹李神福仁义。这时名士罗隐献策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大王何不遣使致谢。”
  钱镠大笑道:“昭谏高明!名为酬谢,实探军情!”遂派其舅父水丘景干(无风注:复姓水丘,此姓现在似乎极为少见了。)往淮营一趟。
  李神福知其义举必令钱镠遣使来,遂吩咐王茂章一番,令他下去准备。少时,水丘景干来到营外,李神福令鼓乐齐奏,升中帐迎接。
  絮叨一番,王茂章入内奏事。李神福佯装不悦,怒道:“没看见我正接待贵客么?有什么重要军情,非此时来报?”乃转到隔壁营帐。
  水丘景干此来就是要刺探军情,怎会错过这机会,忙不迭把耳朵竖成了兔耳,先听到王茂章奏报:“大王派朱瑾率五万大军来助攻杭州,大军明日酉时将至,令我先将营帐建妥,以备其休息!特来请命,我军是建与不建?”
  水丘景干大吃一惊,心中暗叫不妙。谁知接着便听到了一声拍着桌子的低声怒喝:“朱瑾欺我不能攻下杭州,如今又来命令我为他代劳扎建营帐,倒是好大的威风!”李神福久经沙场,气势惊人,虽然好似压低了声音,仍把水丘景干也吓得一哆嗦。
  又听李神福下令王茂章,语气决然:“无须理会,等他到来,自行扎营就是了!”
  转而传来周本的声音:“将军且息雷霆之怒,朱瑾如今可是大王身边的宠臣,怕是不好轻易得罪。况且取两浙事大,某意,还望将军能忍些委屈!”
  李神福的声音又小了些,也有些迟疑了:“周郎所言是也,我险些乱了分寸,也罢……且为他扎营去吧!”不用说,这是吩咐王茂章的。果然,隔壁没了声音。
  顷刻,李神福与周本转回,唯独不见了王茂章。水丘景干这时听说朱瑾将兵五万将至,心里早就吓了个半死,哪里还有心思再与李神福絮叨,赶忙道:“阁下军事繁忙,我也公务缠身,不便再多打扰,不如就此别过。”
  李神福语气看似客气而又稍带威胁地道:“也好,那就请尊使回去告诉彭城王,某为他守祖坟,是欲令其归化,勿要再作抵抗,否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水丘景干哪里敢说多话,忙唯唯退去。
  钱镠惊闻朱瑾五万大军将至,急得也是不知所措。水丘景干献策道:“我观李神福与朱瑾不和,然而急则并力,大王不若多送点钱币求和,那李神福似不欲朱瑾分其功,料必然即刻罢军,只要李神福罢兵而走,朱瑾一人不足惧也。”钱镠当下恍然,大喜之下复令舅父带着厚币再使淮营。
  水丘景干再至淮营,果见营帐已搭建完毕,一望无际,心中不免发寒。对李神福说道:“彭城王知道将军神勇,此刻倾尽府库,愿求一和!”
  谁料李神福直接摇头,道:“今我大军将至,杭州城旦夕可下,岂会谈和?”
  “将军神武,当世名将。朱瑾不过一失城孤儿,岂可与将军相比。若待其至,且不论杭州城能否攻下。纵使侥幸攻下了,大功归其所有,将军自此英名扫地,竟与此辈同流了……还请将军深思。”
  李神福面色一变,眼珠连转,一张脸阴晴不定,看得水丘景干心悬半空。
  好半晌之后,水丘景干只觉得喉头发涩,李神福才长出一口浊气,沉声缓缓道:“诚如你言!那好,这礼我且收下,即刻退兵。”水丘景干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也是长舒一口气,兴高采烈回去禀告钱鏐了。至于后来钱镠闻知朱瑾并不曾出兵,一切都是李神福虚张声势,继而后悔不迭,却都是后话了。
  李神福回到扬州,将顾全武献给弘农郡王。杨行密上前亲解其缚:“久闻将军大名,不知如今可愿与某共创一番事业?”
  顾全武面色平静,道:“全武助彭城王一生征战,取会稽,定两浙,未尝败绩。今日败在李将军之手,心服口服。然而全武被擒,家眷却蒙彭城王厚待,不忍背弃!今有一言相请,不知弘农王可愿一听?”
  顾全武的回答略出杨行密意外,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便点头道:“将军但说无妨!”
  “大王初擒成及,今擒全武,皆不忍杀害,也如彭城王擒魏约、秦裴而厚爱他们。两位大王都是大仁高义而得境内安定;惜才爱物而使将士归心。如何自身却水火不容,彼乃‘穿钱眼’,此欲‘斫杨头’,必欲加兵而至黎民涂炭。全武敢妄自一请,大王若能将全武遣归,必令扬杭两家永不加兵,修万世之好!弘农王也必能得万民景仰!”
  杨行密未料说顾全武未成,反为其说,脸上顿时挂霜,便令将顾全武先行押下,再慢慢开导。就在这时,忽闻朝廷有天使、吏部侍郎裴枢携诏书来到扬州。
  现在各镇诸侯虽然强势,但大多还是需要朝廷大义之名的,因此杨行密听说天使驾到,也忙不迭大开中门迎接。裴枢倒也废话不多,稍微寒暄几句,便自取出诏书宣读:
  “门下:朕嗣登大宝,统理万方,有推诚待人之心,少拨乱反正之略。汴州为乱,竟寇潼关,宗庙震惊,朕心难安。弘农郡王杨行密,忠君体国,素存忠义之心;济世经邦,夙擅英雄之志。夫差遇颠沛之际,罔替尊周;孙权方争攘之时,犹知有汉。况尔名德,殿此大邦,必能宏济艰难,一匡天下。朕实有赖焉,卿尚勉旃。可侍中,进吴王,加食邑二千户,实封二百户。拜东面行营都统,以讨奸贼。”
  诏书宣读完毕,吴王谢恩受诏,便要为天使接风洗尘。裴枢推辞道:“如今天子旦夕数惊,今日我得飞报,闻之朱贼已经撤围太原,正围困蒲州数重,若一旦蒲州失陷,蒲津渡易手,则关中危难至矣,官家危难至矣。纵使吴王赐我山珍海味,我也如糟糠般难以下咽。诚宜早早起身,往杭州再宣诏命,为吴王解后顾之忧。还请吴王速速发兵,早解天子之困!”
  杨行密在京中又不是没有眼线,自然知道裴枢乃是李曜心腹大臣,因为与李曜的关系,对他也就没有多少防备,闻言忧心道:“我刚与杭州一战,只怕钱镠不肯罢休啊!唉,看来还真让顾全武说中了。”
  此时台濛也在侧,看出杨行密心思,便上前说道:“兄长,我观顾全武,也如成及,纵使强留,也不会为我所用。秦裴于弟已弃苏州之时,仍能以三千兵固守昆山八月,牵制住浙兵,方令我清口之战无后顾之忧。后来力屈而降,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并不为钱镠所用。虽不比顾全武有能耐,却比其忠。何不以顾全武换回秦裴,再有天子诏命,料钱镠必不计清山之仇,与我修好。则无论勤王还是日后用兵鄂、洪,均可无后顾之忧。”
  吴王闻言称善,遂令将顾全武请来,赐于上座,握手寒暄道:“全武前日所言,孤思虑再三,方觉有金石之妙!诚如所言,果能令吴、越两家修好?”
  顾全武闻言起座,以手指天,回道:“全武愿指天发誓,他日浙兵若侵宣、润寸土,全武愿自裁谢罪。”杨行密大喜,遂派周本为使,护送天使裴枢与顾全武往杭州;并移书钱镠,令交换秦裴。
  周本等人走后,吴王便准备勤王事宜,以待杭州消息,便可发兵。却在这时,当年结义的二弟、宣州宁国军节度使田頵来信,报升州刺史冯弘铎叛乱,引楼船战舰来犯宣州。
  原来那冯弘铎自归顺后,苏州之战因楼船立有大功。引起田頵的嫉妒,便屡屡向他求教造楼船的工艺。这种看家本领,怎会轻易外传,冯弘铎自是不从,因此两家就大打出手。田頵说是冯弘铎先来犯,实则是他此时已将战舰开进到了人家升州境内的葛山。吴王于是派李神福率步骑过江调停。
  结果李神福方至六合,却已报冯弘铎引兵出击葛山,仗着有楼船之利而轻敌,被田頵设伏大败。冯弘铎驾着楼船往下游逃去,欲出海。李神福急告吴王,吴王却令从人准备一叶轻舟,欲往江面迎见。众将佐大吃一惊,连忙劝谏道:“冯弘铎虽败,其徒犹众,大王不可以身冒险,还是将水军于江面拦截可矣。”
  吴王笑道:“弘铎非是要弃孤,实是二弟贪他楼船之利。孤白衣前往,定可说他回归。”众人仍是不放心,吴王不悦道:“可令张颢、徐温护卫,定保无忧!”遂携二人并随从十余人驾轻舟往东塘江面迎侯。
  冯弘铎行至东塘,部下来报:“吴王驾一叶轻舟在前!请与使君答话。”冯弘铎大惊,急问:“兵船多少?”
  部下答道:“仅张颢、徐温并随从十余人,皆白身,未著铠甲。”
  冯弘铎闻言不禁狐疑,乃出仓至甲板上。吴王见他出来,说道:“孤知公是为田頵所迫,非欲弃我,请上楼船答话。”
  部下有劝冯弘铎:“杨行密孤身而至,不如趁此劫持了,偌大淮南,顷刻为我所有。”
  冯弘铎当即摇头,道:“吴王以仁义待人,淮南众将皆愿为其效死命,劫持是自取灭亡。先令他上楼船来,观他如何待我,再作决定不迟。”便传令放下旋梯,请吴王上船。
  张颢、徐温并众随从也欲同上。冯弘铎阻拦道:“请吴王只身上船,方见诚心。”
  张颢、徐温脸色一变,杨行密却反而面露微笑,转头对颢、温道:“弘铎若要害孤,必令你等全部上船,才好一体加害,如今这般,正说明他并无此意,你二人稍候便是。”
  二人听命,吴王遂独上楼船,告谕冯弘铎:“公众犹盛,为何自弃沧海之外?我军府虽小,足以容公,使将吏各得其所,岂不为妙?”
  冯弘铎见杨行密这般,拜服恸哭道:“弘铎等众也不愿背井离乡,弃身海外。虽知我王仁义,然恐不为田頵所容啊!”
  “公善工楼船,宏技不欲传人,孤自能理解。田頵系孤义弟,公以为孤必向着他,非也,非也。我淮南,人人量才而用,各司所长。你观我待朱瑾如何?”
  “亲如骨肉兄弟!”
  杨行密抚掌大笑,复说道:“公若恐田頵寻你不是,孤自以淮南节度副使授公,与孤公知淮南军国大事,公可愿从我?”
  冯弘铎见吴王肯将副使授己,信任之心无须再言。遂率左右拜谢不已,恸哭听命,领着楼船与杨行密同归扬州。吴王遂奏表李神福为升州刺史。不过此刻兵灾四起,表奏怕不能及时送达,便派人追上裴枢,请天使回京时代呈。
  田頵闻信,急忙赶到扬州,请杀冯弘铎。吴王不从。复请将歙、池二州重新隶属宁国军辖下,吴王更是不从。田頵愠愠而回,出扬州南门,却效仿吕用之,回首鞭指门楼,对随从说道:“我不复再入此门了!”
  第213章 王业之基(十五)
  话说吴王说回冯弘铎,周本也带着天使裴枢与秦裴回到扬州,告之杨行密说钱镠得封越王,又得顾全武回归,自是对修好之事赞同不已。吴王心中方安,便召集诸将幕僚,共议举兵勤王之事。
  杨行密将事情一说,首先抛出一个问题:“勤王势在必行,如今的问题是,关中路途遥远,这勤王该如何进行。”
  戴友规笑了笑,献策道:“关中离扬州路途遥远,我王何必舍近求远,可用围魏救赵之策,出兵河南诸镇,兵至开封城下,关中之患自解!”
  裴枢早得李曜密授机宜,闻言也觉有理,杨行密自然更是赞同,便说道:“我大军由陆路而行,今有楼船之巨,可运粮草,运力大增!”
  徐温闻言忙谏道:“自黄巢乱后,运路许久不疏,葭苇堙塞,楼船巨大,行进困难。还不如用小艇,通畅易行。”
  谁料杨行密摆摆手,不从道:“葭苇可以清除,非是大事,舍楼船不用,徒增人力,非我淮南之福。”于是对裴枢及众将道:“勤王之举,孤自当亲征。可表朱瑾为平卢节度使,以为前锋。冯弘铎为武宁节度使,押运粮草。”言下之意便是此二镇,即令二人镇守。
  裴枢北方人,对南方水路情况不甚了解,当然不解其中关键,闻言便点头道:“如此甚好!”于是计议乃定,吴王遂令众将各自准备,择吉日,大军出征。
  众将退去,戴友规悄悄寻到徐温,说他道:“敦美如何不解吴王深意?”
  徐温愕然,奇道:“楼船……只怕的确难走,却不知大王有何深意?”
  戴友规失笑道:“如今天下,已然乱了,某观李唐恐难再兴,其爵位,纵然贵为亲王,也不过虚名而已!大王心中所念,还是鄂、洪。某意大王本不愿勤王,只是碍于李存曜颜面,不得不做出些模样来……届时,可借粮运不济之名退兵。”他微微一顿,又道:“朱温恶贯满盈,物极必反,大王正是欲其作出非臣之举,窃据天下,如此则天下群雄共诛之。大王若能在此之前得鄂、洪二镇,实力大增,必为群雄之主。届时,可高举诛讨逆贼之名,吞并河南、河北、关内,为天下之主,实至名归!”徐温愕然,却立刻大悟。
  其实在原先的历史中,杨行密也是如此考虑,然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那个世界里,直到朱温弑君,吴王杨行密仍因陷于内乱而未能尽取鄂、洪,却反而出师未捷身先死,魂归太虚,留下后辈皆是无能之主,此为题外话,暂且不多细说。
  却说这年六月,吴王杨行密亲征河南,前军至宿州城下,令朱瑾攻城,三日未克。
  这日,扬州遣送书信至,言杭州暴发内乱。乱将许再思、徐绾外结田頵。田頵已将宣军助攻杭州,问可曾请示过吴王。
  杨行密见信大惊。他所惊者非杭州内乱,其可乘机取得。而是他这个当年的义弟田頵,进来所行之事,屡屡越轨。李神福早有预言,田頵必反,请早图之。然而杨行密顾及兄弟之情,一直不忍为之。今日,田頵又不加请示,擅自将兵犯杭州,实欲吞并江南,则可与义兄分庭抗礼,其反心更加明朗了!而李神福、甚至顾全武都曾言杭州不可取之状。钱氏据两浙,深得民心,纵使取来,也必有后乱,不若先以和睦,求个安稳。
  杨行密便请天使裴枢前来,对他道:“某那义弟擅自兴兵,必拖累于我,我欲退兵,先处理此事,再来勤王如何?”
  裴枢身负使命,哪能这般轻易让杨行密回去?忙谏止道:“吴王勤王之举,功在当今,利于后世。天子正受困危城,关中大战一触即发,迟则恐为奸贼所惊扰,如今望大王如盼甘霖。大王若再迟疑,朱贼倘若将天子劫回河南,则大势去了,再发兵又有何益?”
  杨行密无奈,正不知如何回复天使,却有人来报楼船为葭苇所阻,粮草不能及时到达。遂乘机道:“天使见谅,今粮运不济,某观淮南大军恐难有成功。”
  裴枢坚持道:“可将楼船上粮草,改由小艇运来,可矣。”
  吴王依然回绝道:“小艇运粮,日不为继。况田頵岂是越王敌手?今吴、越刚刚修好,一旦被此孽畜破坏,孤岂能安心勤王?我已思的一计,且先修书一封给青州王师范,必可令他绝于大梁,举兵勤王。亦可牵制朱贼,待我先回淮南处理好宣、杭之事,再举兵北上,会合王师范,定解关中之围!”
  裴枢见杨行密已心如铁石,只好苦笑摇头,暗道:“右相啊右相,任你千般算计,却不知是否料到这一出意外?”当下也只得无奈同意,说道:“诚令王师范出兵,也是大功一件,唯恐吴王一书不能说服。我父昔日与王敬武也算略有交情,于王氏小有恩义。我便也修书一封于王师范,说其出兵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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