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之工匠大师 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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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确实很低。”唐老板轻轻将笔筒放回茶几上:“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告诉我,虽然伽定派非常出名,但是金凌派也不错,所以你才会将这四个字刻上去,可是,唉,陆大师,你不知道如今这行情啊。”
  陆子安确实也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他以前看书的时候,相比三朱,他更喜欢濮仲谦的肆意洒脱。
  “我和你讲,如今这些薄雕浅刻,人工根本及不上机器!”唐老板起身从案上取下两个香筒:“你看看,你能看出区别吗?”
  陆子安一手拿起一个,仔细看了看:“这个是人工的,线条飘逸,拐角有刀痕,右边这个则太过圆滑,没有那种雕琢的痕迹,看是好看,却没有灵气。”
  “好眼力。”唐老板给他鼓掌:“但是你能看出来,是因为你是内行,如果你给一个外行人看,你觉得他会买哪个?”
  陆子安眉心微皱,目光在两个香筒间来回穿梭。
  单论画面的话,当然是没有刀痕的更加精美……
  “他一定会买这个机器刻的。”唐老板大手一挥:“我这,全都是我师傅师弟们的心血,有些甚至一个就要雕个把月,只为了一根线条他们就要各种思量,每片花瓣都要凝神静气,确定万无一失才下刀,一旦一刀深了浅了歪了斜了,整个作品全部报废。”
  陆子安点点头:“毫厘之间,最见功底。”
  “对,没错。”唐老板越说越激动:“可是换来的是什么?耗时越长,价格自然也得越高,可是像这样一件作品,我师傅的也许还能因为他有点名气而上千,但我师弟的能卖出三百都是顶天了,三百块,能干嘛?”
  “而机器,他们只需要把它设置好,涮涮涮几下就把一幅画给刻完了,一天能印几百份!每个卖出十块钱都算赚!你说,我们拿什么跟人家去比?我心里也推崇金凌竹刻,但事实却是,这种浅刻浮雕机器能做的更完美,反而伽定派的深浮雕,因为很多地方直接用的是镂雕技艺,机器无法复制,所以反而市场前景一片大好!”
  唐老板说到最后,直接站了起来,从中间拿过好几个成品:“这样的,这样的,你看得出来是机器刻的吗?”
  陆子安敛了笑意,眉眼沉肃:“虽然我能理解,但是唐老板,你这是真假混卖啊,机器刻的跟人工雕刻的怎能混为一谈?你这可以说算是欺骗了吧?”
  “欺骗?”唐老板猛地一掌拍在茶几上,语气沉重:“不,我从来都是直接告诉顾客,哪种是人工刻的,哪种是机器刻的,但是最后你猜怎么着,他们一般都会选机器刻的,为什么?因为好看。”
  说到最后,他已经几近哽咽:“金凌派自创始以来,曾出过那么多奇才,甚至有大师能在只有一张纸薄度的竹筠上雕刻60层!你知道那是多少年的功底吗?可是最后又如何呢?可悲的是,如今我金凌竹刻竟然日渐势微,连一个拿得出手的大师都没有!他们要么转而专攻伽定竹雕,要么索性转向了竹根雕,因为那些机器刻不出来!”
  而浅刻的金凌竹刻则首当其冲,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陆子安沉默以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语言在这一刻是苍白无力的,尤其科技日渐发展,金凌派传人越来越少,长此以往,可能金凌竹刻最终将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从唐老板这里离开后,陆子安没有再去看其他的,伽定竹雕那边有不少人在看,可能明天的人会更多,到时唐老板一定会更加难过吧?
  虽然唐老板嘴里一直推崇伽定派,但他心里还是非常热爱金凌竹刻的,否则也不会如此真情流露。
  从竹雕区出来,陆子安在门前顿了顿,没有进木雕区,转而直接回了酒店。
  站在落地窗前,他看着美丽的冬阳风景,心中有些茫然。
  虽然他习的不是金凌竹刻,但是在掀开表层美丽的幻象后,见到那血淋淋的真实,他心里也有些难过。
  兔死狐悲。
  飞速发展的科技对传统工艺难免会产生巨大的冲击力,如今是有所局限,所以还不甚明显,如果有朝一日,他们研究出能精细到镂雕的机器,传统工艺又该何去何从?
  期盼别人的同情,给予自己支撑的力量是不够的,重要的还是得自己立起来。
  木雕可以结合众家之长,那么竹刻呢?
  浅刻能被复制,这是无可避免的,但是也许可以想一个办法,让它无法被取代……
  陆子安脑海中思绪飞转,从竹雕联想到了木雕,木雕如今其实也遇到了很多冲击,只是因为到底文化底蕴在这里,所以市场前景还是比较好,但是他觉得,这还不够。
  可是如果融合众家之长的话,必定会对原本的派系造成冲击……
  “子安哥,吃饭了。”沈曼歌直接把饭端上来了。
  陆子安哦了一声,坐到桌前。
  沈曼歌涮地从筷筒里抽出一双筷子递给他:“给。”
  顺手接过来,陆子安顿了两秒,又转回去,盯着那个分外眼熟的“筷筒”,有些僵硬地道:“曼曼,这个,你拿来装筷子?”
  瞥了眼那个筷筒,沈曼歌轻描淡写地点点头:“那你当时走得那么快,唐老板追上来说是你的,我就直接塞我包包里了,刚才服务员拿了一把筷子过来没地方放,我就随手放里面了,哎你觉不觉得,还挺合适的。”
  第100章 乱真雕刻法
  她抓起筷筒晃了晃:“你看,大小都挺合适,也蛮好看,挺好啊。”
  陆子安仔细地看了看,筷子是酒店提供的高档鸡翅木筷子,斜斜搁在笔筒里,筷子顶端刻着精美的梅花,衬着竹筒上面浅淡而雅致的纹路,竟然有几分暗香浮动的韵味,仿佛木与竹融合成了一个整体。
  他忽然眼睛一亮。
  对啊,为什么金凌竹刻只能用于竹料上呢?
  太局限、太着相了。
  他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唐老板那句话:木雕和竹雕是相通的。
  真,假……
  夹菜的动作顿在了半空,他脑海中的构思逐渐成型,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饭都不吃了,把碗一放就起身了。
  沈曼歌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先吃,我去去就回!”
  冬阳市少什么都不会少木料店,楼下就有好几家手工艺品的店子,倒是竹筒只有拐角一家在卖。
  陆子安买了一套刻刀和一大堆竹筒木料,因为买的多,所以人家直接给送了上来。
  将茶几上的东西全都拿开,他直接一敲台面:“都放这里就行。”
  沈曼歌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们忙碌,直到人全走了才疑惑地问道:“子安哥,你这是干什么?”
  “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陆子安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越想越妙:“给,这我手机,有什么事你看着回。”
  说完他就直接拿起刻刀开始了雕刻,旁边的木料竹筒堆成了山。
  没有任何章法,他似乎完全只是在凭着手感而雕刻,木料换到竹料,一块接一块,体验着完全不一样的刀感。
  沈曼歌皱着眉头在旁边看了一会,觉得完全看不懂他是在干嘛。
  这根本就不是在雕刻嘛!倒像是……在练刀功一样。
  其实她猜的没错,陆子安就是在练刀功。
  他想做一个新的尝试,将中国汉字书法、传统装饰图纹与中国传统雕刻相结合。
  秉承传统,而不拘泥于传统。
  如枯木又逢春,老树发新芽,他想在继承中国汉字书法传统雕刻的基础上,采用金凌派那种不拘一格的雕刻手法,糅合木雕技艺,创造出一种新的雕刻法。
  他相信,这种全新雕刻技艺的诞生,一定会给人强大的震撼和无限的想象空间,给目前死水深潭一般的木雕竹雕界带来一股全新的气息!
  经过一整夜的研究和不断练习,当凌晨的第一抹阳光照进窗户,陆子安也终于放下了刻刀。
  他,成功了。
  听到动静,抱着毛毯睡在沙发一角的沈曼歌猛然惊醒,揉着眼睛道:“子安哥,你做完了?”
  陆子安嗯了一声,激动地将手里的作品递到她面前:“曼曼,你看这个!”
  “唔,不就普通的木雕嘛……”沈曼歌打了个呵欠,伸手接了过来。
  这个笔筒看上去很简洁,黄杨木被掏空,用竹刻的技艺在上面浅刻出生动的翠竹,利落明快、棱角分明。
  而右边的一行诗句则采用的是浅浮雕技艺,糅合了竹刻的留青雕,四句诗仿佛是用墨写上去的,抚触时甚至还有竹青的滑腻手感。
  沈曼歌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怎么感觉像木雕,又有点像竹雕啊……
  她正准备问,结果一抬头看到陆子安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陆子安一脸茫然。
  “你看看你,一身的木屑,我的天哪,这地上……”沈曼歌坐了起来,发现地上的木屑竟然把茶几四周都堆满了。
  陆子安低头看了一眼,随手拍拍身上沾的木屑,毫不在乎地道:“这有什么,拍拍就没了,怎么样,看出来没,这是木雕还是竹雕?”
  沈曼歌有点迟疑:“呃,有点像木雕,又有点像竹雕,感觉,像木的……”
  她拿在手里掂了掂,又不确定了:“但是这么轻,感觉又像竹的……”
  “哈哈,这就对了。”陆子安满意地一笑:“远看似木,似木是竹,这就是以假乱真!”
  沈曼歌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他:“我听不懂!”
  “这是我新想出来的雕刻法!”陆子安将手里的刻刀愉快地在指尖转了个圈:“乱真雕刻法!融入书法笔画,以木雕为主、竹刻为辅,似木非竹,似竹非木,你觉得,这种雕刻,机器做不做得到?”
  沈曼歌想了想,斩钉截铁地道:“绝对不可能。”
  她之前在唐老板那里也是看过不少作品的,竹刻就是竹刻,跟她手里这个完全不一样,这应该就是木雕。
  但是这重量……她又有些不确定了:“那子安哥,现在这个到底是木的还是竹的?”
  “当然是竹雕。”陆子安左手轻轻一拂,便将笔筒从她手上取走了:“你看,这对着光细看,还是能看到那种属于竹子的独特纹理的。”
  如今的人都有种猎奇心理,一般的竹雕他们不感兴趣,就像唐老板说的那样,有便宜又精美的作品,人家为什么非得买贵的?
  既然他们找不到买贵的的理由,那么,他就给他们理由!
  陆子安挽了朵刀花,直直将刻刀甩在了茶几上,捧着笔筒进房间去了:“我睡一会,你定个闹钟,八点钟叫我一下!”
  沈曼歌闻言看看时间,唔,才五点半,倒头又睡了。
  七点整,沈曼歌醒来后洗漱完毕,便叫了保洁人员进来清理。
  看到一大堆的碎屑,保洁都清理了半个小时才弄完,多加了清理费。
  全部清掉以后,沈曼歌发现陆子安竟然一晚上把那一堆材料全给刨光了,不仅木料没剩下,连竹筒都全成了渣渣。
  她悄悄地进了陆子安的房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笔筒。
  拿起来细细把玩一下,真的太真了,很难想象竹筒能做出这样细腻的木质纹理,如果不是手感不同,她真的不会相信这会是个竹筒。
  陆子安睡得很沉,她想了想,把他的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仔细一看,果然扎了很多细小的竹刺。
  唉……
  她找前台拿了根针,细细地给他把两只手上的刺都给挑了出来,针在肉里面挑来挑去的,陆子安依然睡得死沉,一点反应都没有。
  等到八点了,她才推推他:“子安哥,八点啦。”
  陆子安刚睁开眼的几秒还有点茫然,等她又说了一遍八点了,他才猛然惊醒:“哦,对,八点了!”
  他伸手摸到笔筒,一翻身就爬了起来:“我……”
  “啊!”沈曼歌捂住眼睛:“子安哥,你怎么都不穿衣服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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