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孟婆汤有免疫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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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清明死命拽着裘致尧,可怎么也拽不动他。拉扯间裘致尧锵锵然扑在了地上,悲痛与想念搅得他肝肠寸断,“爹,求求你,你让我再看你一眼!”
  莫愁和广寒赶了过来,她一道符咒甩开了一片饿狼扑食一般的魂魄,可奈何鬼魂数量太多,密密麻麻根本驱不尽。
  想一把红莲业火把他们都烧干净,可一来可怜这些枉死鬼一生未作恶,不该有这魂飞魄散的下场。二来裘如玉夹在其中,很容易也伤了他。
  投鼠忌器,真是左右为难。
  裘如玉的魂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着,他与其他魂魄无异,俱是没有了瞳仁,可不知为什么,那双斜飞的丹凤眼,依然那么好看。
  他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他看着缠斗在鬼魂间的莫愁,突然轻轻问道,“莫愁,你说实话,你到底是谁?”
  莫愁闻言一愣,动作缓了片刻,被一阵黑雾缠住了双手。
  广寒手中桂树藤条化作长鞭,抽得纠缠莫愁的恶鬼魂飞魄散,莫愁方得空回过头看了一眼裘如玉。
  可未等莫愁开口,那泛着苦笑的脸最后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无论你是谁,答应我,救致尧……”
  声灭,神形俱灭。
  最终,莫愁都没说出那句,“我,是珵美。”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章了,有一种年过半百的沧桑感哈哈!
  第51章 邪神
  压抑克制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释放。
  莫愁双眼腥红, 薄唇绷成了一条线, 她在狠狠地咬着牙关。
  她一张符咒甩开了腻在谢清明身上的怨鬼, 立身站定,双手掐手印, 一道耀眼的红光冲天而上, 宛若飞龙在天。
  黏腻的黑雾被火光堪堪割成了两半, 在天地一色的空虚苍茫里绽开一朵妖异的业火红莲。腥红火光如霞光一般照得天地通亮。满院的痴魂怨鬼立马变成了抱头乱窜的过街老鼠,哭喊声, 吵闹声, 叫骂声, 求饶声此起彼伏。
  别说两个凡人看愣住了, 就是还在与鬼魂缠斗的广寒也是心底一惊,他高喊道, “莫愁你疯了!这些都是你的家人, 你要让他们都魂飞魄散?”
  莫愁眉头紧锁,血红的双瞳化成两条竖线, 瓷白精致的小脸紧绷着,周身散发的欲与天地共毁灭的杀伐戾气。她对广寒的呼喊充耳不闻,愤怒,惭愧, 懊恼, 仇恨在这一刻编织成了一具心魔,囫囵个地把她的理智生生吞噬了。
  那一刹那,谢清明看到的不是自己日夜放在心窝里的娇嫩姑娘, 而是一尊毁天灭地的恶神。
  怨鬼们匍匐在地,哀声祈求,“大小姐……求你饶了我们……”
  方寸间充盈着幽森的鬼哭狼嚎。
  裘致尧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甫一听广寒所说,一阵恶寒。他些怨魂虽与他人鬼殊途,但说到底也是家人,他们无端被召回魂魄来,倒落个魂魄纷飞的下场。他于心何安?
  裘致尧遁步向前,想要阻拦莫愁。可刚一走近,就被一股巨大的热浪推了个跟斗。
  广寒明白,莫愁这是走火入魔了。他立即变化手中的藤鞭,牢牢锁住了莫愁的双手。莫愁一被束缚,挣扎反抗的信念让她的煞气更加饱满,她扭过头,像一头困兽一般,疯狂向广寒嘶吼着。
  两股力量相持不下,广寒一面扯紧绳索控制住莫愁,一面学起莫愁的模样,诵念起《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
  梵音与魔音碰撞着,抵抗着,堪堪震得广寒手发颤。广寒心里疑窦丛生,饶是莫愁有千万年记忆,不过肉体凡胎罢了,又不精于修行。
  即便是走火入魔,也不该有如此强大的煞气。
  藤鞭上裂起细碎的口子,广寒没有肉身,众人所见他所幻化,不过都是一缕精魄罢了。他明显感觉脚底发虚,仍屏气凝神,敛聚精魂,凭着自己坚韧的意志力,与莫愁对抗着。
  可从谢清明与裘致尧的视角里,这位娇俏的少年郎已经开始便得晶莹透明,像雨霁初晴的荷上水珠,不敢碰,一碰就散了。
  谢清明顾不得两位的前车之鉴,他不能看着莫愁心魔附体,不能看着她毁天灭地,不能看着她沦为魔道,更不能看着她事后后悔欲绝。
  谢清明拼尽全力靠近莫愁,狠狠地抓住她的手,“莫愁你醒醒!”
  莫愁双眼无神,一股热浪直接把谢清明翻倒在地,脊柱险些错了位。他手肘撑地,艰难地爬起身,忍住业火巨浪,一把将莫愁拢在了怀里。
  莫愁从头发丝到脚底板,像一个烧红了的铁炉一般,一股灼热感生生要烤得他如焦炭,可他还是忍住了,轻轻拍着莫愁的背,“莫愁,是我啊,清明。”
  清明……清明是谁……清明是……
  灼热感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严丝合缝地割裂谢清明的血脉,谢清明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钝器刮磨着,心跳得仿佛要炸掉了。
  “莫愁,醒醒,我是清明。”
  谢清明俯身凑近莫愁的鼻息,像凑近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坚定且虔诚地,吻上了那滚烫的唇。
  “莫愁,你连我,都不认得了么?”
  罡烈的热焰慢慢缓和下来,莫愁抬起烧红了的小脸,血红的眼睛里依然是一片迷茫,可凶煞之气已经收敛了几分。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间滚落,她的头发已然湿透了,几缕青丝粘在脸颊,嘴唇颤了颤,嘶声道,“清明?”
  话音刚落,莫愁像一根绷紧了的弦被倏地松开了一般,登时瘫软在谢清明的怀里。现实的熟悉感与魔境的幻象重合交织,硬生生把她撕裂成了两半。一个惊恐万分的自己被阴森凄苦的幻象剥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一个略带侥幸的自己贪婪地享受着现实的温暖,哪怕溺毙其中,也无怨无悔。
  莫愁觉得,自己要疯了。且做一个邪神吧,不疯魔,不成活。
  可最终,莫愁汗涔涔的脸上扯开了一丝苦涩的笑意,她攀附在谢清明的手臂上,虚弱地问道,“清明,真的是你。”
  血红的眸子恢复了湖水般的清澈,一转眼,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就蒙上了一层水汽。两行清泪洗面,莫愁一把窝进谢清明的胸膛里,软软糯糯地蹭着,小心翼翼地抽泣着。
  “清明,裘如玉没了,再也见不到了……”
  天空中的红莲业火熄灭了,仅存的几个还能聚敛魂魄的怨鬼四窜着,躲到院子的各个角落。
  而广寒,已经元气大伤,化不成人形,他虚弱极了,恰巧也不想看着莫愁与谢清明你侬我侬,便不着痕迹地回了树上。
  这一遭折腾,指不定要修炼多久能恢复呢。
  裘致尧瘫坐在地上,抬头望了望天,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整日的焦灼,期盼,怨恨,恐惧……都统统不见了。他无悲无喜地盯着月亮笼进云朵里又挣扎出来,数着天上那几颗残存的星星。
  他只敢看天,倘若他环视一周裘府的凄惨狼狈模样,他怕自己的肝肠会脆生生的断了。
  “哐哐哐……”
  一阵敲门声突兀地传来,给各怀心思地每个人都吓了一个激灵。
  正是后半夜,谁会在这时候敲门呢。
  谢清明放开莫愁,正欲去查看,却被莫愁拽住了,“你是不是受伤了,还是我去吧。”
  这时候被莫愁这么一说,谢清明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受了内伤。举手投足间热辣辣的疼扯得他动弹不得。
  莫愁方才究竟怎么了,不过抱住她而已,竟能伤筋动骨?
  甫一开门,一股浓烈的廉价酒气扑面而来。一张狭长的脸上不合时宜地嵌着一双狭长的眼睛,高耸入云的发际线,配上野山羊一般的稀疏胡子。
  正是几度打交道的老疯乞丐,无疑了。
  “你怎么……”
  没等莫愁说完,老乞丐打了个酒嗝,熏得莫愁差点吐出来。老乞丐斜眼睨了莫愁一下,借着酒气不屑地讥笑道,“且看看你不长进到什么时候!”
  说完,把他巨大的酒葫芦撂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个青铜铃铛,里倒歪斜地绕着庭院四处游荡。
  一面摇铃,一面低声吟唱。
  一如既往地,难听得要死。
  莫愁见他几欲摔倒,跟在身后想搀一把,都被他嫌弃地甩开了。
  颂唱声加上他身上的酒味,乍一听,在场所有人都一蹙眉,恍若是不入流的跳神大仙,来骗吃骗喝的。
  可不知为何,一圈走下来,三人明显感觉一整天压抑在心头的阴郁、戾气、惶恐都消失不见了。
  心绪难得的平和,周身都舒畅起来。
  大鬼小鬼也逐渐从各个角落里飘了出来,虽然都没了瞳孔,一看就是死人模样,但已然没有方才浓重的怨气加持了。
  老乞丐一脸恨铁不成钢,冷哼道,“你自己数数,还剩下几个没散魂魄的!”
  入殓了五十口棺材,码着五十具尸体,可被莫愁方才那么一闹,现如今魂魄却只剩下二十二人了。
  莫愁一阵揪心的疼,那都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家人啊,哪怕无辜枉死,也可以进轮回,重投胎,却被她堪堪打得魂飞魄散。
  作孽。
  老乞丐眄了一眼莫愁的痛苦神色,甚是不屑,又冷言冷语地道,“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别等一会你又发了失心疯,再弄散几个。”
  这话着实难听,可莫愁此刻懊恼万分,也自知老爷子讥讽得对。
  “各位叔伯婶子,兄弟姐妹,莫愁本想招魂问清凶手,给大家报仇,可……”
  老乞丐抄起一根木棍,一点不留情面地照着莫愁的后脊骨就是一棍,“让你唠家常呢!这都是灵,哪来的七情六欲,你道歉有个屁用!赶紧问正事!”
  莫愁耷眉臊脸地点了点头,转脸看向亡魂,“我问尔等,死于几时几刻?”
  空气中飘来齐刷刷的幽森之声,“戌时三刻。”
  “死后都被同一个人,将尸体码放在院子中?”
  “是……”
  “邢妈,你说,那个人有什么特征?”
  “长发负面,不见容貌。身形消瘦,通身红袍。”
  水正教?莫愁第一时间想到了阮语。可这些魂魄生前并不认识阮语,盘问也是徒劳,便继续道,“谁看见二姨娘了?”
  院中一片沉寂,诸鬼只呆愣愣地飘在原地。莫愁疑惑地看向老乞丐,那老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那就是没看着呗,你快点问有用的,你当我这法力不花钱是不是?”
  “夫人呢?夫人为什么没有回魂?”
  空气中又阴森森地飘来一阵“不知……”
  莫愁一下子就泄气了,写满期冀的大眼睛又一次黯淡了下来。折腾了这么一宿,差点赔上条人命,又害得裘如玉和那么多家仆魂飞魄散,可最终,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问出来。
  老乞丐站没站样地打了个酒嗝,右手摇铃,左手一挥手,魂魄便一溜烟地散去了。
  待裘府终于又落个寂静时分,那老乞丐步履蹒跚地走到莫愁跟前,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铆足了全身的气力,抡圆了膀子。
  “啪!”
  扇了莫愁一记重重的耳光。
  第52章 挨打
  老乞丐身形精瘦, 却着实有力气。这一巴掌下来, 莫愁登时摔倒在地, 眼冒金星,半晌没缓过神来。
  裘致尧在一旁看不下去了, 正欲上前说道, 却被谢清明拦住了。
  他何尝不心疼, 可他相信,这老者半夜赶来救他们一命, 绝不为了无端挑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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