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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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熵戈带着丰少颖没走多远,发现这边的变故已经折身返回,丰少颖跟在他身边见姚燕语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吓得双腿直颤,软在韩熵戈的怀里话都说不出来。
  “没事。”韩熵戈低声安慰着妻子,把她扶到身后大丫鬟春雨的身上,“带着夫人去旁边的店铺里躲一躲。”
  春雨也害怕,但比丰少颖好多了,和秋霜两个一左一右驾着丰少颖离开。
  韩熵戈不动声色打量着这十几个人,最后目光掠过劫持姚燕语的那个人的脸时,目光一顿,忽然冷笑着嘲讽:“背叛旧主,被人痛打落水狗的滋味不好受吧?”
  “#$!”那人愤愤的瞪着韩熵戈,骂了一句异域脏话。
  “被西鹘人追得走投无路了,居然跑到云都城来了?胆子倒不小。”韩熵戈冷声哼道。
  “少废话!”那人拉着姚燕语往后退了两步,“你们再不让开,我就杀了她!”
  韩熵戉还想说什么,韩熵戈忽然一摆手:“让开。让他们走。”
  “哥!”韩熵戉瞪着长兄,满眼不可思议。
  韩熵戈看了弟弟一眼,平静的说道:“这是军令。”
  “……”韩熵戉咬了咬牙,没说话,一摆手示意护卫们让开了道路。
  “走!”劫持着姚燕语的人狠狠地瞪了韩熵戈一眼,劫持着姚燕语往后撤,撤出十几步之后,忽然抬手把姚燕语抱起来扛在肩头,在十几个人的簇拥下飞奔而去。
  眼看着那十几个人健步如飞的离开,韩熵戈立刻吩咐弟弟:“你从这边抄近路追过去,到巷子尽头往左拐,跟上他们,悄悄地跟着,一定要找到他们的落脚点——快!”说完,韩熵戈从怀里拿出一个核桃大小的黑色弹丸,一扬手抛向天空。
  ‘啪’的一声响,有不起眼的火花在夜空中爆开。跟寻常的烟火爆竹不同,是幽幽的蓝色火花,很小,却异常的明亮。
  “哥?!”韩熵戉忽然反应过来,这事儿好像他英明的大哥早有安排?!
  “快去!”韩熵戈怒目一瞪,把弟弟的话都憋回去。
  韩熵戉咬了咬牙,一挥手里的长剑,带着护卫们指定路线迅速追去。
  “世子爷!”姚延意终于能插上话了,刚刚韩家兄弟对视的那一瞬,他也似乎明白了。韩世子一上来说的那些话,好像对那伙人相当熟悉,为什么?!难道他早就做好了打算,把燕语抛出来当诱饵?
  “回头我再跟你解释。”韩熵戈的眉头皱成了疙瘩,“现在,你和萧侯爷都去那边的铺子里等着。有护卫保护你们的安全。”说完,韩熵戈又看着一脸震怒的妹妹,低声说道:“灿儿,听话。”
  韩明灿一直养在深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心里十分的害怕,又为姚燕语担心,又因为大哥的举动而愤怒。各种情绪挤在心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韩姑娘。”萧霖最先恢复了镇定,一时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伸手扶过韩明灿的肩膀要带着她离开。
  “走开!”韩明灿猛地一甩胳膊,快步离开。
  韩熵戈的嘴角无奈的抽了抽,没说话。
  “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她。”萧霖朝着韩熵戈点点头,转身快步追了上去。
  卫章今日因被皇上召见,出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长矛在大街上遇见他,上前汇报姚燕语的行踪,卫章淡淡一笑,正要往花灯街上去,想着如果来个意外相逢,那丫头会是什么表情?
  然而,还隔着两条街的时候,他猛然间觉得有些不妥,便顿住了脚步。跟在他身边的唐萧逸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忙转过身去奇怪的叫了一声:“将军?”
  “不对劲儿!”卫章抬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冷冽的目光看向前面闹市街口。
  然后,漆黑的夜空中忽然亮了一朵冰蓝色的烟花。
  唐萧逸也看见了,登时一怔,立刻转身看见有百姓仓惶的朝着这边跑来,于是闪身上前去一把抓住一个人,厉声问:“怎么回事儿?”
  “刺客!那边有刺客!”
  “哪边?!”唐军门陡然提高了声音,清秀冷峻的脸上杀气逼人。
  那人被赶紧的抱拳求道:“花灯街上……好多……劫持了一个姑娘……军爷,不关小的的事啊!”
  唐萧逸把人放开一推,抬手拔出佩剑便往出事的地方冲。
  “萧逸!”卫章一声低喝:“慢着!他们过来了。”
  “隐蔽!”唐萧逸跟卫章配合多年,双方彼此一个眼神便能心会神通。
  卫章身后只有四名亲兵,加上长矛和唐萧逸,一行不过七个人。
  但大家都是训练有素的人,连长矛也因为常年跟在卫章身边,而练成了行动快于思考的习惯。唐萧逸话音一落,众人迅速散开,各自隐蔽。
  卫章伏在墙角,耳朵贴在墙上安静的听。
  有脚步声越来越近,脚步杂乱但有力,大概十三四个人。
  很快,这一群人已经跑到了街口。
  唐萧逸低低的问了一声:“拦不拦?”
  “等。”卫章的声音很轻,只有近身的几个人能听见。刚刚那个百姓说他们劫持了一个姑娘,所以贸然出去拦截,势必会让这些人狗急跳墙。
  花灯街上肯定有京兆府尹的人混在人群里巡逻,说不定还有锦林军,但这群人却如此轻易地逃了出来,其中必有缘故。
  不多时,一个魁梧的男子率先冲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身材消瘦高挑的人,还扛着一个裹着藕紫色斗篷的女子。
  卫章一眼看见被黑衣人扛在肩上的姚燕语,身子一僵,差点就冲了出去。
  长矛也看见了,他刚要起身便被身边的唐萧逸按住。
  一个,两个,三个……
  一共十四个人。
  雪不知何时大了起来,如鹅毛一般漫天飞扬。
  卫章跟唐萧逸打了个手势,在最后一个人从眼前跑过之后,便轻身一跃,跳上了旁边的店铺屋顶,然后身子一矮,宛如一只矫健敏捷的豹子一样,无声而迅速的跟了出去。
  唐萧逸紧随其后,只落后几步的距离跟在卫章之后,一身白袍在漫天雪花中,竟然也没那么突兀。
  韩熵戉带人在下一个街口出现,当时那些人刚好过去,街道上落了浅浅的一层雪,脚印尚十分明显。
  “追!”韩熵戉带着护卫一路猛追。
  被歹徒扛在肩上的姚燕语一点也不舒服,这人跑的太快,而且肩膀正好抵着自己的胃。这一路跑一路颠,她吃喝了一下午的东西争先恐后的往嗓子眼儿涌,姚燕语死死地咬着牙忍着,尽量别让自己吐出来。
  似乎跑了很久,久到姚燕语几乎撑不住想要张口吐的时候,这些人终于在一道幽深僻静的巷子里停了下来。扛着她的那个人猛然发力把人放下来,手里的弯刀再次压在她的肩上:“你最好听话,否则我的刀可不认人。”
  姚燕语强忍着胃里的不适,默默地瞪了这人一眼。幽暗的雪色映着一双嵌在幽深眼窝里的蓝灰色瞳眸,姚燕语心中一怔,暗想:白种人?
  小院的院门被人推开,有人警惕的环视四周。黑衣人手中的弯刀一沉,用生硬的汉语低声喝道:“进去!”
  这种时候,反抗是没用的。而且姚燕语被人扛着跑了这么远的路,也已经从惊吓中渐渐回神。她想起来这人说不想杀人,又说耽误了时机就会杀了自己云云。
  耽误了什么时机?这些异域人劫持自己想干什么?
  自己不是贵族公主,不足以成为他们要挟大云皇帝的人质,而且此处是大云帝都,就凭他们十几个人,用这种手段劫人,简直是张狂得愚蠢。
  好吧,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是医术。看来这些人有疾病之人需要医治,劫持自己只是为了救人。
  很快,姚燕语的料想便被证实。
  这座简陋破旧的小院子里一片狼藉,屋子里也乱七八糟的,递上铺着干草,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衣裳。里间屋的屋门上吊着半截蓝花布帘子,里面有浓浓的药味散出来。
  有罂粟的味道!姚燕语的眼睛微微眯起,心思急转,这人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居然用到了罂粟!
  罂粟在《本草拾遗》中被称为罂子粟,味甘,性寒,主行风气,驱逐邪热,治反胃胸中痰滞,而且,它还有一向不容忽视的作用,那就是‘止痛’和‘麻醉’。
  姚燕语身为一个现代医学博士更十分的明白,罂粟在现代医学中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它的提取物对中枢神经有兴奋、镇痛、镇咳和催眠作用,比如吗啡。
  由此看来,里面这个人要么重伤,行将就木;要么是个瘾君子。但就劫持自己的这群人来看,瘾君子的可能性不大。
  “进去!”扛了姚燕语一路的黑衣人抬手把头上的面巾头罩掀掉,露出一张白皙而美丽的脸。
  女人?姚燕语瞪大了眼睛,心想这女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扛着自己跑了半个云都城?
  “快点!否则我杀了你!”异域女子蓝灰色的目光透着凶狠。用力地推了姚燕语一把。
  姚燕语一个趔趄迈过门槛,转身看见里面简陋的木板床榻上躺着一个昏睡的异域男子。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嘴唇深紫泛青,深度昏迷状态……
  重伤,剧毒。
  姚燕语看过一眼后便做了最初的判断,又暗暗地感慨,这人到了这种地步还没死,真是命大。
  异域女子看见姚燕语皱眉,冷声呵斥:“快!救他!否则你也别想活!”
  姚燕语回头看了这女子一眼,刚要说什么,忽然‘噗’的一声响。一道寒光闪过,一只柳叶镖钉在了那女人的肩上,女人吃痛,手里的弯刀掉在地上。
  随着一道黑影越窗而入,屋子里的人都乱作了一团。一道熟悉的气息从身后绕过来,姚燕语于惊慌之中回头,便看见卫章那双冷澈犀利的双眸。
  然后,心便忽然安静下来。
  “你怎么样?”卫章把人扣在怀里,贴在她的耳边沉声问。
  “没事。”姚燕语心头大定,轻轻地虚了一口气,双腿有些发软。尽管她已经竭力的镇定,但到底只是个普通的女子,这样惊险的事情,她能保持理智等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卫章感觉到她的变化,手臂微微用了点力,牢牢地托住她的腰肢,安慰道:“别怕。”
  “你是卫章!”异域女人一手按着肩头的伤口,怒视着卫章。
  卫章没有理她,只是转头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男子,冷笑道:“阿巴客刹?”
  “王子快死了。”女人愤怒的瞪着卫章,她的汉语说得不熟练,所以听上去更加愤怒,更加着急:“阿司哒背叛了大云朝投靠西鹘,西鹘人不需要阿尔克族人有头领,所以要杀死所有身上流着阿司家族血的人。阿尔克族……就要覆灭了!”女人蓝灰色的眼眸像骤然失色的宝石,含着无限的苍凉,“你……还有你们的皇帝该满意了……”
  “显钧!”韩熵戈的声音从外边传来,沉稳中带着几分急切:“不要杀阿巴客刹!”
  卫章一怔,眉头微微蹙起,没有回话。
  “显钧!”外边的屋门被踹开,韩熵戈急匆匆的挑帘子进来,看见屋内的场景时,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姚燕语的心跳已经渐渐地回到了正常的频率,她缓缓地推开卫章的手,独自站稳了身子,看着那女人问:“你是阿尔克族人?”
  女人看了姚燕语一眼,没有说话。
  姚燕语抬手指着床榻上的人,问:“你想让我救他?”
  女人的蓝色的眼睛里顿时闪过一丝光芒,但又看了一眼卫章,光芒瞬间收敛。
  姚燕语冷笑着反问:“你们阿尔克族人就是这样求医的吗?就用这种恶劣的态度对待医者?”
  “不!请……恕我冒犯了……求你救救他!”女人好像看见了希望,她想要上前两步却被韩熵戉手里的佩剑一指,又乖乖的退回去。
  姚燕语转头去看韩熵戈。韩熵戈微微一笑,轻轻点头。姚燕语便转身走到床榻跟前,伸手去掀开阿巴客刹的眼皮,看了看他的瞳孔,又伸出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
  “他中毒很深,而且有外伤,伤口感染,又用过大量的麻醉性药物,药物跟毒性相克,虽然暂时死不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会很棘手。”
  “求求你!”女人听了这话,不顾韩熵戉指着自己的长剑,上前两步扑倒在姚燕语的脚边,“求求你,你要我们怎么做都可以!求你救活他!他是我们整个阿尔克族人的希望!”
  姚燕语皱了皱眉头,又看了一眼卫章。
  卫章神情冷肃,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却不说话,也不给姚燕语任何眼神示意。
  他很生气。姚燕语无奈的笑了笑,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根被卷成圈儿的银丝来慢慢拉直,使其变成一根五寸长的银针。
  “我只能试试看。”姚燕语看了跪在地上的女人一眼,“不一定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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