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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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不石极擅察颜观色,见孙巧云目光低垂,已知她心中所想,话题一转,道:“游历之事,固然重要,却暂且不急。巧云姑娘可先研习典籍,对医术药理有所认识,再出行游历不迟。”
  孙巧云道:“师父说的是。只是这《拙手补石集》中所列的诸多医术典籍,却要到哪里去找?”
  华不石道:“我既列出这些书籍的名称,自然也收藏了这些书籍,只不过没有带来长沙,都存放在舞阳城‘恶狗别院’的‘品功阁’中。”
  他稍一停顿,道:“我会派帮众弟子护送巧云姑娘去舞阳城,你便暂时留在那儿研习医术,我先前提到的那一件要事,巧云姑娘到了品功阁之后也可查看详情,以便日后着手进行。”
  孙巧云道:“徒儿遵命。”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冷酷无情
  华不石道:“巧云姑娘今日整理一下行装,待明天一早便可启程。”
  孙巧云道:“巧云身无长物,只须收拾几件随身衣物即可,只是舍妹小云一个人留在长沙,巧云有些放不下心。”
  华不石想了一想,道:“你们姐妹还是一同前去舞阳吧,也好相互照应,到了那边都住在‘恶狗别院’里就是了。”
  孙巧云道:“如此最好。我这就去与小云说,我们只须半个时辰就能打点好行李,不用等到明天,今天下午就可以动身上路。”
  华不石一愣,道:“巧云姑娘何须如此着急?”
  孙巧云眼光低垂,道:“巧云只觉得既然注定要离别,迟走不如早走,也省得伤心不舍。”
  华不石道:“可是,你至少也应该与千里道别一下呀。”
  孙巧云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俞少侠如今一心修剑,巧云不想再扰乱了他的心神,只须悄然离开就是了。”
  见孙巧云一幅心意已决的样子,华不石也不多劝。师徒二人又叙谈了几句,华不石写了一封书信,让孙巧云到舞阳城后带给珍娘,随后孙巧云便告退而去。
  看着孙巧云离去的背影,华不石有些怅然若失。
  “但愿那件事情,能让她投入其中,忘却一些痛苦,”他自言自语喃喃说道,“唉,我这般做,也不知有没有用处。”
  一个人若是找到了新的目标,担负起某种责任,就会有所振作,不再失落。目标越是艰巨,责任越是重大,就越会如此。华不石深知此理,他把那件事情交给孙巧云,就是这个目的。
  华不石也知道,孙巧云即使能够忘情而去,俞千里那边,却仍是一个难题,若是心中的牵袢不能除去,只怕他的剑法再也难有进境。
  而且,要解除牵袢,只能靠俞千里自己,却是谁也帮助不了的。
  俞千里个性孤傲,年纪轻轻就已经历磨难,还失去了一只手臂,孙巧云聪慧乖巧,温柔体贴,却也是无依无靠的可怜之人,他们本可以彼此相依,共度此生,为什么命运却偏偏不让他们在一起?
  华不石想不明白。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心头无比烦乱,不仅是因为俞千里和孙巧云,还因为他自己,同样不知要如何去面对命中注定的意乱情迷。
  清晨。
  今天已是八月十五。
  孙家老宅前厅里酒局已经连摆了十五天。这十多天来的风平浪静,几乎所有人的心都已放了下来,即使是华天雄和莫问天,也不象刚到长沙城时那般紧张。
  中秋是中国的大节,不管是达官贵人豪门巨富,还是平民百姓穷苦农民,到了今天都会与家人团聚庆祝一番,那些背景离乡的旅人,更会相聚在一起,把酒赏月,喝上几杯以解乡愁。
  不同家境的人家,庆祝的方式也有不同。赏月自是无论贫富都可以做的事,而富贵人家还另有不少度节的习俗,祭拜兔儿爷便是其中之一。
  大明朝官府昏庸,近年来各境天灾不断,民不聊生,各路义军纷起,而关外大清铁骑多次犯境,大明朝廷及及可危,天下已成了一片纷乱之势,即便是有钱人家,在这乱世之中也难免心中惶恐,生怕什么时候便会失了身家财产,甚至丢掉性命。
  因此,中秋节祭拜兔儿爷能保佑全家平安的传言从京城流传开来,各省各境的不少人都纷纷效法,立时就变成了度节的一种习俗。
  兔儿爷,便是月宫里给嫦娥捣药的玉兔的化身。不管怎么说,多一个兔儿爷保佑,总好过没有。
  “恶狗门”是江湖门派,虽与普通大户人家有所不同,但到了中秋节祭拜兔儿爷也是每年必行之举。
  孙家老宅大堂正中的香案上,供奉的那尊兔儿爷的泥像,便是刚刚从城里请来的。这兔儿爷塑像有尺许高,长耳大口,峨冠高领,正襟踞坐,三瓣嘴唇微张,看上去并不太威严,反而有些滑稽可笑。
  华不石也正襟踞坐在大厅正中的圆桌前,脸上的表情与那兔儿爷也有几分相近。杨绛衣坐在华不石身边的椅子上,一双美目盯着这位大少爷。
  “你讲的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她说道。
  华不石道:“是吗,那我另讲一个给姐姐听。”
  “你已经讲了三个笑话,全都不好笑。”杨绛衣说着,眉头一皱,“不对,你定是心中有事,或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对不对?”
  华不石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今天是中秋佳节,我只想和姐姐在一起坐坐,随便聊聊天。”
  杨绛衣道:“自从前日巧云姑娘走了,你就一直神不守舍,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华不石连忙摇手道:“我收巧云姑娘为徒,只是见她资质甚佳,实在没有别的原因,姐姐切勿误会。”
  杨绛衣婉尔一笑,道:“我只是说你这两天神不守舍,又没有说你喜欢巧云姑娘,你慌什么?”
  华不石“哦”了一声,呐呐道:“小弟言谈举止有时候不是十分得体,或许会引起别人的误会,也是有的。”
  杨绛衣道:“是吗,我倒觉得你总是故意掩藏着心思,别人都猜不出你想的是什么。”
  华不石道:“其实小弟的心思,姐姐大多数都知道,也没有想要掩藏甚么。”
  杨绛衣望向华不石的脸,却见他目光低垂,一幅犹豫不决的模样,心中更觉得奇怪。
  两人相处了这许多时日,杨绛衣对华不石已甚是了解,这位大少爷平日里神气活现,极有自信,处事更是十分果断,从来没有象今天这般畏畏缩缩,言语不得要领的情形出现。
  而且,他往日和杨绛衣在一起时,嘴里滔滔不绝,说的总是在门派,武功,训练弟子等话题,象今天这样讲一些莫名其妙的笑话,好象刻意想哄杨绛衣开心,却笨嘴拙舌的不明所以,着实令人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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