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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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再三查找,没有在死者身上和尸体周围发现手提包或钱包,现场找不到任何能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
  范天泽不由皱起了眉头。
  从穿着打扮上看,死者应该是赶早登山的游客。
  从现场情况来看,像是抢劫杀人,但也不排除有人蓄意谋杀,然后故意拿走死者的手提包和钱物,造成抢劫杀人假象的可能。
  现场勘察完后,尸体被运往殡仪馆保存。
  范天泽把手下的兄弟分成三拨,一拨人继续留下来,在现场及周围查找线索,看能否找到凶手丢弃的凶器或死者的随身物品;一拨人负责寻访周围游客,看看能否找到案发时在附近经过的目击者;另一拨人马,则拿着死者脸部的数码照片,去走访山下酒店宾馆,寻找死者的下榻之所。
  中午时分,第三拨人马在排查了景区内十几家酒店宾馆之后,终于在一家“花园大酒店”找到了线索。
  据这家酒店的前台服务员说,照片上的这个女人,是他们酒店的住客。
  她又查看了酒店入住登记表,然后很确切地告诉警方,该名女子名叫方丽惠,登记时间是昨天下午五点四十分,入住的是该酒店709房。
  警方查看了方丽惠入住时所使用的身份证号码,经过进一步调查得知,方丽惠是河南许昌人,现年三十八岁。
  范天泽立即通过市局,向河南许昌警方发出协查通知,同时带着两名助手赶到了花园大酒店。
  在方丽慧住过的709房间内,警方找到了她携带的行李箱,经开箱检查,里面装的只是些寻常换洗的衣物。
  范天泽又叫来昨晚在7楼当班的服务员,问她对709房的住客有什么印象。
  服务员想了想说:“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深的印象,只是感觉她的眉头似蹙非蹙,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忧郁的面纱,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范天泽问:“她住进来之后,中途有没有出去过?有没有人来找过她?”
  服务员说:“我一直在电梯口的服务台,没有看见她出门,更没看见有人来找她。”
  范天泽皱皱眉头,又问:“那你发现她有什么异于常人的举动吗?”
  服务员摇摇头说:“没有。”
  想了一下,又说,“不过她好像对一幅画挺着迷的。昨天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我进709房间换空调遥控电池,看见她把一幅画展开放在书桌上,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我好奇地看了两眼,发现那是一幅画咱们景区玉皇顶日出的画,标题就叫《江山日出图》,我还看了画卷末端的署名,好像是一个叫宁什么的画家画的……”
  “宁则臣,如果这幅画真是《江山日出图》,那它的作者应该就是宁则臣。”
  范天泽的助手、刚刚大学毕业分配到警队的小孟插了一句。
  范天泽扭过头去问:“你怎么知道?”
  小孟搔搔后脑勺说:“我在大学里选修过美术课,平时也比较留意美术界发生的事。这位宁则臣,是一位非常有才华的中年画家,只可惜英年早逝,三年前,四十岁的他外出旅游时,跳崖自杀身亡。他生前默默无闻,无人重视,他临死前画好的两幅遗作,却被人炒到了五十万元一幅的天价。在他死后的三年时间里,他生前画的一些作品,都被经纪人拿了出来,价格最低的一幅作品,也被炒到了十万元以上。不久前,有人发现了他的遗作《江山日出图》,我从网上看到消息,说是被人以二十万元的高价拍走了。没想到买走这幅画的人,竟是咱们正在调查的这起命案的受害人。”
  范天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名服务员:“她有没有跟你说过话?”
  服务员说:“说过。昨天晚上,她问我从酒店去玉皇顶怎么走。她还说自己好多年前曾去过玉皇顶,不过现在景区扩建,路径都不同了。她想今天早上去玉皇顶看日出,叫我凌晨四点钟叫醒她。今天早上四点钟,我准时把她叫起床。她一早就背着一个红色漆皮单肩包,拿着那幅《江山日出图》,去了玉皇顶,却没想到……”
  那服务员也是刚刚才得知方丽慧遇害的消息,显得有些难过。
  范天泽捏住她的胳膊问:“你真的看见她出去的时候,背了挎包,还带着那幅画?”
  服务员揉揉被他捏痛的胳膊说:“是的,我确实看见了。”
  范天泽的脸色变得冷峻起来,说:“红色单肩包,一幅价值二十万元的名画,这两样东西,都没有在案发现场找到。是被歹徒抢走了,还是……”
  2
  第二天一早,小孟就来敲范天泽办公室的门:“范队,咱们给河南许昌方面发出的协查通知,有回音了。”顺手把几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传真纸递给他。
  范天泽不由吃了一惊:“有这么多?”
  小孟说:“昨天我把方丽惠在许昌的工作单位和家庭住址告诉了他们,还跟他们说,只要是关于方丽惠的信息我们都要,越详细越好。今天许昌同行打电话过来,说方丽惠的老公已经失踪三年,她家里就剩一个读高中的儿子。他们连夜找到这孩子,详尽地掌握了方丽惠的情况。”
  范天泽说:“好的,我先看看。”便接过传真纸,认真看起来。
  关于方丽惠的故事,还得从三年前的那个暑假说起。
  三年前,方丽惠还是河南许昌一家医院妇产科的护士长,她老公宋思远,则是一所中学的语文老师。他们有一个儿子,一家三口,过着幸福而平静的生活。
  那一年暑假,宋思远写小说拿了一笔稿费,决定独自一人去张家界旅游,说好一个星期后回来。
  他到张家界后,每天晚上都给家里打电话,并用手机发回来数张实地拍摄的张家界风景照。
  但从第四天开始,便和家里断了联系。
  一个星期后,也没见他回家。
  方丽惠以为丈夫可能路上有事耽搁了,并没往心里去,谁知又过了一个星期,仍然不见丈夫回来,打他的手机也总是接不通,她这才有些着急。
  又耐心地等了半个月,眼见暑假就要结束,仍然不见宋思远的踪影。无奈之下,方丽惠只好报了警。警方调查了一下,也没有结果。
  暑假结束,新学期开始,宋思远却并没有返回学校上班。
  刚好学校有位年轻漂亮的女教师,在宋思远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出国定居去了。
  于是便有闲言传出,说是宋思远跟那位女老师好上了,两人偷偷办好出国手续私奔了。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学校顶不住舆论压力,就把宋思远从学校的教师队伍里开除了。
  但是对丈夫知根知底的方丽惠知道,丈夫绝不是谣言中所说的那种抛妻弃子无情无义之人,他的失踪,一定另有原因。
  于是她向医院请了长假,安排好儿子的生活后,决定一个人去张家界寻找丈夫的下落。
  来到张家界后,方丽惠顾不得游览那无比秀美的风光景色,手里拿着一张放大的丈夫的照片,到景区内外的酒店饭馆和景区工作人员面前逐一询问。问他们大约在一个月之前,有没有见过照片上的这个人。
  别人看了她手上的照片,都摇头说没印象了。
  她奔走了一个多星期,几乎是逢人必问,却是大海捞针,没有半点线索。
  方丽惠静下来一想,也对,景区内每天进进出出的游客成千上万,而且又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就算有人见过丈夫,也不会记得啊。
  她知道丈夫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只要他还活着,假如是因为什么事情缠住了不能回家,一定会想法设法打电话通知家里人,让家人放心。
  她不得不往坏的方面想,丈夫是不是在景区内出了意外,凶多吉少呢?
  她来到了景区当地公安局。
  警方听她说明情况后,翻查了电脑里的记录,十分明确地告诉她说上个月,也就是八月份,景区及周边地区并没有发现因意外身亡而无人认领的无名尸。
  她心里有点失望,却又有些庆幸,没有发现无名尸,那就说明丈夫还活着呀。
  当她道完谢,正要离去时,那个负责接待她的年轻警察却又补了一句:“整个八月份,景区里只有一个人在夜游天子山时跳崖自杀身亡……”
  方丽惠心头一紧,忙问:“那个人是谁?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年轻警察说:“放心,那个人不是你丈夫。那是名中年男子,大约四十来岁年纪,姓宁叫宁则臣,听说是个画家。后来我们在山崖下找到了他的尸体。她妻子与他同行,很快就来认了尸,没过多久,尸体就火化了。”
  方丽惠似乎想到了什么,蹙起眉头问:“能告诉我那位画家妻子的姓名和联系方法吗?”
  年轻警察翻了翻档案说:“他们是广州人,她的名字叫甄岚。”接着又在一张便笺纸上把甄岚的联系方式抄给了她。
  方丽惠又在警方的电脑里详细察看了关于宁则臣的一些资料,然后默默地离开了公安局……
  范天泽正看到这里,手机响了,一名侦察员打电话过来说:“范队,有线索了。据景区的饲养员反映,今天早上五点多的时候,他上山喂猴子,曾在距离方丽惠遇害地点不远的另一条偏僻山路上撞到一个人,当时天刚蒙蒙亮,他看见那个人好像是‘刘三手’。”
  “刘三手?”范天泽一怔,“又是他?”
  对这个刘三手,他可不陌生。
  此人原名叫刘有得,因是青阳本地人,进出景区无需门票,经常在景区内干非法勾当,偷摸扒抢,样样都干,所以得了个“刘三手”的绰号。他可是公安局的常客了。
  侦察员说:“饲养员还告诉我们,当时他发现刘三手走路慌里慌张的,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可惜没看太清楚。他与刘三手相遇的地点,距离方丽惠遇害处不到几百米,我怀疑……”
  范天泽把手一挥说:“这事肯定和他有关,先把他带过来问问。”
  3
  刘三手被带到公安局后,脸上一直带着一种满不在乎屌儿啷当的神情。
  他一听范天泽提起昨天早上发生在通往玉皇顶山路上的案子,心里就明白自己跑不了了,当即就招了,说:“那件案子是我做的。我知道常常有游客天不亮就起床上山看日出,所以先天晚上就没下山,一直在山上潜伏着,看到早起登山的游客,能偷就偷,偷不到就明抢。反正早晨山上人不多,干活很安全。”
  范天泽一听他承认得如此爽快,反倒有点吃惊,问:“你抢的东西呢?”
  刘三手说:“就抢了一个红色单肩包,里面有一千多块现金和一部手机。钱已经被我花光了,手机卖到二手手机店了,手机卡扔到河里去了。”
  范天泽皱皱眉头问:“就这些?还有呢?”
  刘三手摇摇头说:“就这些,没别的了。”
  小孟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喝道:“放老实点,我们既然把你叫到这里来,肯定是把你的罪行全部都掌握了。再好好想想,看落下什么东西没有?”
  刘三手苦着脸想了半天,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还有一幅画。我见那女人把那卷东西当宝贝似的拿着,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谁知拿回去一看,原来是一幅破画,当时就丢到床底下了。”
  小孟笑道:“你小子也太不识货了,那幅画可是价值二十万元人民币呢。”
  “什么?就那破画,也值二十万?”
  刘三手睁大眼睛,一副打死也不相信的表情。
  范天泽把眼一瞪,道:“废话少说,小孟,你跟这小子去他的住处,给我把那幅画找来。”
  小孟点点头,铐着刘三手,跟着另一名刑警一起去了。
  半个小时后,小孟又推搡着刘三手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卷从刘三手家里取来的画轴。
  范天泽打开画卷一看,果然是一幅《江山日出图》,画的正是青阳山风景区玉皇顶日出时的景象。画面上朝霞初照,一轮红日,喷薄欲出,山峰浸染曙色,山头一株孤树被霞光染成了胭脂色。再看画卷末端落款处,写的是:粤人宁则臣乙酉年作。
  范天泽问:“乙酉年是什么时候?”
  小孟说:“今年是庚寅年,照这样推算,这幅画是五年前画的。宁则臣死于三年前,这幅画是他生前遗作。”
  范天泽收起画卷,狠狠瞪了刘三手一眼,忍不住骂道:“狗日的,你抢东西就抢东西呗,抢劫罪最多坐几年牢。现在可好,你一刀把人家给捅死了,杀人偿命,这可是要吃枪子的。”
  “什、什么?”
  刘三手忽然睁大眼睛瞪着他,说话都有点结巴了,“范、范队,你可要把话说清楚,我、我刘三手捅、捅谁了?”
  “你抢劫杀人,还不承认?”
  小孟把方丽惠的命案跟他说了。
  刘三手的脸当即就白了,一屁股瘫坐在地,哭着道:“范队,我冤枉啊……我只抢了人家的东西,杀人的事,我可没干……我刘三手虽然有胆量抢劫,可您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杀人啊……”
  范天泽见他眼泪鼻涕全出来了,不像是说假话,不由心头一沉。
  小孟踢了刘三手几脚,刘三手就在地上打起滚来,大呼冤枉。
  正在这时,范天泽的手机响了,又有消息传来,有人在距离方丽惠遇害处不远的山谷里捡到了一把带有血迹的匕首。
  经化验,匕首上残留的血迹是方丽惠的,方丽惠胸前留下的创口形态,与匕首的横断面相一致。
  可以断定,这就是置方丽惠于死地的凶器。
  凶器上留有一枚没有擦干净的指纹,经与刘三手留在警方指纹库里的指纹对比,不属于同一个人。
  很显然,抢劫方丽惠的是刘三手,而杀死方丽惠的,却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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